“太久未曾画画,有点生疏了。华大人觉得如何,可还入眼?”
檀不破似乎有些不满意自己的修复水准,哑着嗓子问了一句便倚着箱子滑坐到了潮湿的地上,闭目休息不言。
不一会儿,就陷入到了深深的黑暗中。
黑暗中,有个人拉着自己的手,一笔笔描摹着字帖。教得不耐烦了,就信手把墨涂在自己的脸上。接着自己哇哇大哭起来,那人手足无措地变出几个红彤彤的山楂球来,递到了眼前。那抹红色在黑暗中是那么地鲜活,让人信以为真。
檀不破正要伸手去拿那酸甜的果子,感到一个轻巧的物件抛到了身上。
霎时黑暗如潮水退去,黑暗中的那人也被席卷着远离,唯余暖黄色的烛光轻披于身上。
檀不破迷迷瞪瞪地睁开眼,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抛在自己身上的是个青瓷瓶子。
“喝了它,画妖快要出来了。”
华无恙站在檀不破身前,手上依旧转动着云销刺,而那幅修复好的画已经被她挂到房正中的柜子上,画中人窈窈窕窕地转过身来,望着他们。
“咳咳,病树前头万木春。枯木逢春,好东西,就这么喝了可太让人心疼了。”檀不破说着将瓶中药水一饮而尽,这才发现自己受伤的手掌已经被仔细包扎过,用的正是他另外半截欲掉不掉的袖子。
“你刚刚在做什么美梦,笑得那么开心。”华无恙见檀不破恢复过来了,随口问道。
“美梦吗?那自然是看到稀罕的宝贝了,可惜就差一点我就能拿到了。大人,你得赔偿我啊。”檀不破喝完药,立时感到精神恢复了不少,扶着墙慢悠悠站了起来。
“枯木逢春,好东西,收好了。”华无恙头也不回。
檀不破捏着已经被他喝空的青瓷瓶子,起身的动作都定住了。
“奴家拜见二位恩人。”
就在檀不破华无恙打着言语太极的时候,婉转的戏腔在房中响了起来,宛若月夜泠泠的溪水穿林而过,令人心旷神怡,再不似此前喑哑难听。
檀不破还未完全恢复,索性背靠着墙坐在箱盖之上,目光穿过华无恙,但见那画妖已从画中出来,徒留姹紫嫣红一片好风景在纸上。
“恩人?”
华无恙看着变得温柔娴静的画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仅仅是将容颜修复,就将失去理智的妖扭转成了大家闺秀。已经独自历练几年的她,也未曾见识过。
很有趣。
“非是恩公复我旧容颜,已然忘却故人事。”画妖又是盈盈一拜。
“哦,那你说说看故人事,我这人,最爱听故事了。”檀不破挑眉轻笑。
“然。奴家为郎君所画,郎君画吾用心良苦,滴滴皆用心头血,日夜不停,三月方成。郎君的身体本就孱弱,此后更甚。吾本以为就此与郎君相伴,君在画外,吾在画内,日日相对。奈何天弄人意,又三月,郎君便撒手人寰。我孤悬于堂,再无人赏。”画妖娓娓道来。
“那你如何就流落到这龙府来了,还弄花了脸呢。”檀不破来了兴致,直接盘起了腿,一副要与画妖彻夜长谈的架势。
“吾……不知。郎君以外,吾无法感知。到此地数月,吾受奇力影响,可出画。然神思渐恍惚,愈狂躁。差点因此伤了他人,吾心不安。”画妖掩面,声音悲伤。
“你可别哭,再哭花脸,我可没多余的血帮你修复。”檀不破连忙劝阻。
画妖顿了顿,歉意一笑,“恩公所言极是。”
“照你所说,逸君是病死的。那你为什么要让龙大富去那宅子找井下的心,你要找的是谁的心?”
檀不破想起这位不省心的客户,不知道这么棘手的问题能获得多少的报酬,顿时言笑晏晏。
“二位恩人,奴家有一事相求!”画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屈身哀求道。
“说来听听。”华无恙道。
“吾乃郎君精血所成,故而感知郎君的一切。吾见郎君尸骨于阴冷井底,片刻不得安息,才欺府中主家,主家是善人,愿帮与吾,吾却险些害他。二位恩人,不似凡人,奴家求求二位,帮吾寻郎君,好生送葬。”画妖满目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