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可真会占便宜啊!”李鑫笑道:“哪里有人上来就称自己为哥的?”

王陵也笑着说道:“我这四哥是有缘由的,哥不代表着辈分,有些话咱现在不能乱说,搞不好得扣上一顶封建迷信的大帽子,怎么叫你们随意吧。【愛↑去△小↓說△網”

“看着你也比我大,我就叫你四哥。”李鑫笑着说道。

李牧白则眼珠子一转道:“我这人就不爱吃亏,我还是管你叫亡灵,这个名字霸气!”

火车载着知青们开始奔向远方,这列车上的大部分人都知道自己的终点站在哪里,具体是到哪一个生产队里落户,这些在他们一开始的时候就已经由知青办的同志送达了。王陵只晓得这趟车是往南的,因为窗外的积雪已经开始越来越少,这说明温度越来越高,当终于铁轨的两边不再有白色的时候,他已经是在远离家乡千里之外了。

可别以为那时候的火车上火有人叫卖盒饭,旅途上所有的食物都是自备的,临行前,王陵用自己家里的仅剩的那点粮食去跟隔壁大娘换了白面。南方人很少有吃面食的,除了过年,那一天晚上他给王楠包了一顿饺子,余下的那点面粉想留着等她生日的时候给她做一碗手擀面,可惜这面妹妹是吃不上了,他就索性都给做成了白面馒头,这一路上就指着这点馒头充饥了。

那时候的绿皮火车速度是极慢的,王陵只知道自己这张票上的目的地是一个南方的城市,那个地方叫作钦州的城市,这个地方他从未听说过,他想着应该是跟杭州差不多吧,反正都带着一个州字。夜里,饥肠辘辘,王陵拿出白面馒头,左右两边的那一男一女都睡着了,轻微的还有些鼾声。才吃了几口又灌了一些水,肚子里的饥饿感一扫而空,他是一个耐得住性子的人,不想去队自己的未来做多少的规划,既来之则安之,可是怎么又听到了一阵阵的“咕噜”声和吞咽声呢。

王陵撇头一看,李牧白那脖子处的喉结正在上下运动着,再看右边,李鑫那腮帮子处也在轻轻的蠕动着,他这就立刻明白了。于是乎,他轻轻的碰了碰李鑫的胳膊,过了一小会儿,那个姑娘睡眼朦胧的转过头来看这王陵问道:“四哥有事儿嘛?”

“没事,就是醒了有些饿了,刚巧我自己做了点馒头,估摸着你们也饿了,不嫌弃的话凑合着一块儿吃点吧。”说罢他就把馒头递了过去,那女子的脸上一红道:“我……我不要,我不饿,你吃吧。”

“没事,我这多着呢!”王陵故作轻松的拍了拍自己的背包道:“就是自己做的没啥味道,家里底子薄买不了白糖就搁了点糖精在里面,别嫌弃啊。”他也不顾那女子要不要就径直给塞了过去,接着又如法炮制的去叫那诗人李牧白,其实王陵明白这两人都是醒着的,在那个动荡的年月里出远门他并没有看见他们随身带着充饥的干粮,只不过是在那颗年轻的心下面谁都还有着一丝最后的尊严。

几个馒头很快就进了肚子,王陵自然不会说破自己的发现,狼狈不堪的吞食模样已经出卖了一切,这是他们第一次同患难,殊不知这样的白面馒头在后来的日子里都已经成了可望而不可及的奢侈品。

到钦州已经是三天三夜以后,王陵的馒头到了第二天就只能一个掰开做两顿用了,人饿到了一定的程度也就顾不上什么面子不面子了,李牧白和李鑫两人除了被动的接过之外别无选择。

“放心吧,等坚持到知青点就好了,”王陵安慰着两个同行的人说道:“听说知青办都会先批一部分粮食给知青,等我们落了户挣了粮食再还给他们,这叫先支一部分,就是不晓得两位是落到哪个点,这钦州站马上就要到了,咱们可就得分开了,遇到就是缘分,互相留个地址到时候说不定还可以去找你们。”

“我没地址,”诗人说道:“他们就只给了我票,说是到站后会有人统一安排,你呢四哥。”

王陵笑着说道:“巧了,我也是被这样告知的,那李鑫呢?你落在哪里?”

“我?”李鑫同样也是摇头道:“跟你们一样,貌似这一溜车上就我们几个是没有对应的点的,咱们前后排我都打听过了,都有知青点的人在车站接应,咱们好像还需要落地后再分配。”

“无所谓啦,”诗人抱着乐观的革命主义精神说道:“毛主席号称咱们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我们是遵守着伟大领袖的号召来的,他们就得负责给我们安排好正确的教育路线,否则那岂不是公然跟号召唱反调嘛!”

理想很美好,现实很残酷,到了钦州站以后,知青们开始有序的集合然后等待各自的公社派人来领。他们到的时候刚好是傍晚,王陵看着那些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同龄人都陆续的离开,火车站里的人群开始越来越空旷。饥饿和等待,烦躁与不安,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了后半夜,此时的火车站就只剩下了七八个同样迷茫的人。

几次去询问火车站里的工作人员都被告知继续等待,没有人知道他们接下来的命运会是怎样。坐在大厅的地面上,他们身上还穿着北方寒冬时节的衣物,闷热的天气让人就好似置身在一个巨大的蒸笼里面,每个人都能闻到彼此身上那股厚重的馊臭味儿。

王陵是第一个脱掉衣服的,他没有犹豫,径直把那件他父亲留下来的军绿色棉衣塞进了一旁的垃圾桶,诗人不解的问道:“你疯了?”

“这儿一年四季都只穿短袖,棉衣恐怕我们是用不到了,与其带着受累还不如轻装上阵。”

有了他带头,余下的那几个年轻人也都开始效仿起来,大家伙儿甩掉了那些沉重而黏糊糊的衣物后都轻松的喘了一口气,这些年轻的面孔彼此之间都不熟悉,可能是看出来王陵是这样的人的头儿,那一拨有人上来问道:“兄弟,你是分到哪个公社的,怎么也没见有人来接啊?”

“不知道,”王陵笑着说道:“没人要的孩子,天亮要是还找不到组织那就只能上街去要饭了,我叫王陵,杭州人,兄弟你哪儿的。”

“他叫亡灵!”诗人在一边比划一边喊道:“你也可以叫他四哥。”这顿时惹得火车站里一阵哄笑,短暂尴尬的气氛总算是有些缓解。那人也伸手握住他的手道:“我叫老皮,石家庄来的,那几位跟我是一截车厢的,咱们应该都是一趟车的。”

“嗨,那指不定我们可能都是一波公社的,”诗人凑上来小声道:“你小子运气不错啊,那几个妹子个顶个的水灵,咱们要真分到一块儿了也还算配对啊,四男四女,这组织上考虑得还挺周全不是。”

这火车站里闷着的滋味儿就等于是把人丢进了蒸笼,钦州靠海,湿气本来就重,男生们这会儿都已经开始脱裤衩了,女生们一个个则憋红着脸,毕竟这都是刚来的生面孔,里头穿着的又都是一些贴身衣物。不一会儿诗人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浑身湿漉漉的,原来他在厕所里找到了个水龙头,索性给自己浇了个透心凉,男生们见状也都如法炮制,就在王陵也溜进去给自己来了个痛快的时候,火车站里忽然传来了一阵尖锐的哨子声……

“流里流气的,”一个穿着军装模样的男人把手靠在背后训斥着排成一排的知青们,他来回的踱着步子大声的喝道:“没有组织,没有纪律,你们是不是当自己是来旅游的!”

“报告!”那个叫作老皮的男子喊道。

“还知道喊报告,那你讲!”

“报告首长,”老皮把身子挺得笔直道:“我们到了这里既没有看见热烈迎接我们的群众,也没有组织来让我们投靠,但是我们坚信没有被组织抛弃,所以打算洗去过去的尘埃,以全新的面貌来迎接未来的生活,我的讲话完了。”

“还洗去尘埃?知道什么是敌后嘛?我打抗美援朝的时候孤身进入敌后三十公里,迎接我的只有美帝国主义和他们爪牙的子弹与大炮!那我是不是就该跳进江里去洗澡了?”

“不,您应该向组织报告:我已深入敌后,坐标000,向我开炮!”

老皮这一席话顿时让这一群知青笑了个前叉后仰,这小子倒还真是个活宝,也气得那个“首长”顿时就想拿皮带去抽他,这时诗人喊道:“报告首长,我们都是相应主席的号召来向中下贫农学习的,我们是祖国的未来和花朵,您怎么可以打毛主席的孩子呢!”

“主席以有你们这样的孩子为耻!”他挥挥手道:“好了,这件事我们地方上的同志也有些责任,你们呢也不要有抱怨了,来接你们的人其实早上就出发了,他们在海上遇到了一点小小的风暴。”

没等领导把话讲完,一个相当富有磁性的声音就好似广播里的中低音男主持在那吟诵道:“这是勇敢的海燕,在怒吼的大海上,在闪电中间,高傲地飞翔;这是胜利的预言家在叫喊: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哈哈……”现场又是笑作了一团,诗人恰如其分的表演和动听的声音,在这空旷的火车站里是那么富有喜感,王陵明白自己这八成是遇上了一群活宝了,看来未来的生活至少不会那么的枯燥和无趣。

脸被气成猪肝色的领导转身对着黑漆漆的火车站外面招手道:“老刑啊,进来吧,这群娃娃可就交给你了,这些都是好娃娃,只是调皮了一点,没有吃过苦,所以您啊得多费点心,让他们尽快和咱们的农民兄弟们打成一片,要让他们奋斗在最艰苦的地方!”

这话一出,那伙知青们都知道要坏事了,这是明着准备来个官报私仇,不过却让你无从选择。没办法,这是人家的地盘,王陵眺望了一眼,车站外的确是有个人影一直在那站着。等他慢慢走进来的时候才发现这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皮肤黝黑,那种黑是他们所没有见过的,在昏暗的灯光下微微发着光。他穿着一件泛黄的白色短袖褂子,一条黑色的长裤,但是没有鞋,那双脚特别的粗大和肥厚,白色的部分和脚背的黑色之间有着一条分明的分割线。还未走近,迎面就传来了一阵鱼腥味儿。

“你们给我听好了,他叫刑队长,是你们将要插队的生产队队长,刑队长很不容易,为了接你们从早赶到黑,现在我开始点名,你们出示一下自己的证明,王陵!”“到!”“李鑫!”“到……”

一共八个人,刚好就是这八个,那个领导模样的人和那个叫刑老的完成了一下交接后,王陵觉得此刻的他们就像是即将要被贩卖的非洲黑奴,等待他们的一切都是未知。他对那个叫作老刑的人并没有什么好感,他的祖父曾经告诉他,看一个人的品行第一点便是看眼神,眼神这个东西没有办法伪装,他说自从他看见老刑的第一眼起,这个人的眼里就对他们充满了戒备,还有那如同鹰一般的扫视着他们每个人的脸,刚才的那种嬉笑瞬间就坠入了冰冷的海水里。

门外,有一辆解放卡车,各自收拾着自己的行礼,车子在午夜的马路上发出着低吼,钦州的海风轻轻吹拂着他们年轻的脸庞。这是一座城市,但是却不属于他们,没有人知道他的目的地是在哪里,饥饿、干渴、严肃和忐忑。

有人用力拍打着车厢,金属的敲击声瞬间就把这群还在睡梦里的知青们给惊醒了,那个凶神恶煞的司机吼叫道:“还睡呢,赶紧给我滚下来!”

睁开眼,耳边传来的是“呼啦啦”得巨大风声还有一阵阵的水花声,扑面而来的那股海腥味直冲人的大脑深处,有的人开始兴奋了,生活在内陆地区的诸如老皮他从未见过大海,几乎是欢快着的就跳了下来不顾一切的冲了出去。

“呯!”一声清脆的枪响在知青们的背后贸然出现,转身一看,那个老刑手中拿着一把五六半正对着天空。

他操着一股特别重的广西口音慢慢说道:“马上给我登船,”顺着他看的方向,一条木船长约十几米,上面还堆满了渔网正在一片木制的简陋码头边摇晃着,王陵到了这里才明白他们要去插队的地方竟然是个海岛!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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