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风如飞如愿娶了风洛阳的母亲,再后来,便有了风洛阳,他出生于1952年10月。与此同时,在朝鲜的战场之上,上甘岭战役爆发,风如飞本来在志愿军出征之时便积极请战,楞是给上级压了回来,上级都知道他那脾气,战场之上只要性子一上来,不咬死对手绝不罢休。但也是这个毛病,让他屡次公然违抗上级命令,弄得上上下下都十分得头痛。这次上甘岭战役的内部消息,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得知志愿军被联合****围在山头上狂轰乱炸。这下还了得?天天吃了酒就跑到军区去闹,说给他一支突击队,管他娘的什么美师,韩2师,统统送去见马克思。军区领导哭笑不得,这老小子在部队里人缘很好,天知道是谁给他透露了这个消息?
军区领导找了风如飞多个战友去劝他,说上级自有安排,而且听说他家里媳妇儿刚刚给他生了一个大胖小子,让他好好的照顾家里,再说了志愿军援朝过去的部队,都是之前野战军的精英,叫他别跟着瞎操心。他依旧不依不饶,软硬不吃。后来居然惊动了远在朝鲜的志愿军总参谋长解方同志,他听了汇报也是好气又好笑,也有几分感动。但军令如山,岂能由着他的性子胡闹,当下批示,若风如飞再不听劝阻,老子回来枪毙了他。
风如飞脾气再犟,也不敢和老上级叫板。听到老参谋长的命令,整个人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耷拉着头回到家中。
没能赶赴朝鲜作战,是他这一辈子里最大的遗憾。风洛阳出生之后,除了当兵,他就没打算让他干别的。
哪里知道风洛阳的脾气一点没随着老子,风如飞有时候也奇怪,自己当年纵横战场,怎么说也是一条硬生生的汉子,行事决绝果断。怎么自己的儿子偏生天生绵软,行事作风都优柔寡断,完全没风如飞雷厉风行的风格。
然而就是平常这么一个软弱的儿子,此刻在他的眼光里却是充满了坚决和果断。风如飞眼睛一花,霎时之间竟然有一阵错觉,对面站着这个虎虎的年轻人,不正是自己参加革命之前的样子么?
多年犟驴脾气的风如飞这时心中忽然软了,竟有了成全风洛阳和聆雨的念头。然而也只是片刻,这个年代来说,当兵那是多荣耀的事儿,而且他老子我本来戎马半生,是个职业军人,让儿子去当兵,这叫继承衣钵。大好的前途面前,岂能因儿女私情而荒废?风如飞心里拿定了主意,顿时板下脸来训斥道:“少他娘的给我扯那个,别的事儿老子可以不管你,可这是人一辈子的大事儿。你只要当一天老子的儿子,就得听老子的话,从今天起,你他娘的就别出这大院了,在屋里等着当兵的通知,也给你娘帮帮手,做做家务。”说罢挥了挥手,风洛阳知道老头子铁了心,那是怎么说都没有,赌气之下,扭头摔门就走了。
风洛阳的母亲喊了几声:“卫红,卫红。”风如飞喝道:“让他去,还反了他了?”风洛阳的母亲回头狠狠瞪了一眼风如飞,风如飞吓得缩了一下脖子,“嘿嘿”地赔笑两声。风洛阳的母亲恶狠狠地道:“老小子,儿子要是有什么事儿,你等着!”说完扭头就追了出去,风如飞打了一个寒战,端酒的手哆哆嗦嗦老半天,才把酒喂到嘴里。他在血与火交织的岁月里浴血沙场,眉头都不皱一下,唯独对这个宠爱多年的妻子是打心眼儿里害怕,抖了好一阵,这才慢慢地平复下来。
风洛阳的母亲追了出来,她心思细腻,知道这个年纪的孩子有着严重的逆反心理,而且情窦初开,认准了心仪之人便义无反顾。如果用强硬的态度分开两人,弄不好是要出人命的。风洛阳这孩子,平常看着优柔寡断,可骨子里和他爹一样,倔强得紧,他可别一气之下做出什么傻事儿来。
风洛阳其实并没有跑出去,自顾自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心里还是比较害怕风如飞的,刚才是气头上才摔门而出,现在回想也来,也是隐隐后怕。但转念想到聆雨的样子,心下又十分恼怒,他不禁想起白天回来之时自己答应聆雨时候的情景:
聆雨笑靥如花,问道:“我如果真下乡当了知青…………”
“你来么?”
风洛阳这时候已经晕晕乎乎,只知道满口的应承着:“去,去……”
聆雨心中高兴,伸出手来拉住风洛阳的手,脸上泛红,更增娇艳。风洛阳只感到掌中温软,心中更是跳得厉害,抬头看见聆雨的脸庞,仿若花迎朝霞,脸上却兀自还留着刚才哭泣时的泪痕,让人心中顿生怜惜,看着她的模样,风洛阳傻傻楞楞,竟说不出半句话来。
聆雨见了他的样子,心中好笑,说道:“瞧你那傻样儿!”风洛阳这才回过神来,紧紧地捏着聆雨的手,说道:“聆雨,我……我回家去求我爸,不管怎么样,我都要和你在一起,不管天涯海角,不管是生是死,我都要和你在一起。”
聆雨被他捏得吃痛,但看见他认真的样子,心中也不禁感动,但回想起风如飞的样子,又不黯然。自己从小到大,家里的人都宠她宠得无以复加,她的脾气自己也知道,搞得同院里同龄的伙伴们都不太和她在一起。长大之后,也有好几个暗暗喜欢过聆雨,但只要想到她的脾气,都是退避三舍。所以她从小到大都感觉十分孤独,只有风洛阳,打小便能容忍她的坏脾气,还经常哄她开心。
记得小时候有一次,聆雨照常发了脾气,把风洛阳的脸上抓得交错纵横,跟围棋棋盘似的。风洛阳不但没有生气怪她,反而来哄她不要生气,还把自己珍藏着的水果糖拿出来给她。等到气消了,她也觉得不好意思,心中也是感激,当下就对风洛阳说道:“风卫红,我长大了嫁给你吧!”没想到风洛阳一口拒绝,还振振有辞地说道:“我不要,我可不想天天被你抓。”气得她又把他两条手臂也抓成了棋盘,风洛阳居然还是没有生气,依旧笑嘻嘻地来哄着她。
等到年纪长了些,风洛阳见到她便有些不好意思了,不再像小时候那样两小无猜。开始的时候聆雨以为他开始嫌弃自己了,又找不到机会去问,郁闷得不行。后来发现这小子见到自己脸就红,伙伴们在一起的时候还经常偷偷瞄自己,碰到自己的眼光后马上就躲开,女孩子心思细腻,聆雨感觉他是喜欢自己,但是却又不敢开口。她发现了之后,心中也是暗暗喜欢,可是这种事儿,女孩子怎么能先开口呢?想想都害臊得紧。
尴尬地相处了一段日子,聆雨从大人们的闲聊当中听说了风洛阳即将去当兵的消息,而且自从66年以来,家中被划定了不好的成份,让她的大学梦成为泡影。这两年来,她明显地感到,家里的气氛也起来越凝重,父母常常是愁眉紧锁,不发一言。她又哪里知道,如果不是父亲在学校之中德高望重,母亲与世无争,再加上父亲有几个学生在造反派中颇有威望,平常十分敬重老师的为人的话,她的家可能早就被抄了。
这段时间更加紧张,父母都在暗里忙着转移往日里悉心收藏的字画和古籍,山雨欲来风满楼,聆雨也感到了恐怕将要有大事发生。她的父母已经打点好了她的一切,当时大学早已停课,学生们都纷纷拥上街头,用最实际的行动轰轰烈烈地革命着。而她的这种家庭出身,想去部队的话是痴心妄想。她的父母托尽关系,才弄到让她上山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机会。
而如此一来,她就要和风洛阳分离,这次分离的时间,还不知道是多久,她心下六神无主,思前想后,决定在大院的门口等着风洛阳,告诉他自己的心事,在她看来,任何事情都阻止不了他们在一起。
她所想的是那样的美好,事情也如她所愿一样,风洛阳也喜欢着自己,愿意放弃从军的机会跟自己一同去当知青。现在看见风洛阳痴痴看着自己的样子,她的心里充满了幸福,双手捧起风洛阳的脸,闭上双眼,对着他的唇轻轻吻了下去。
风洛阳想到这一幕,心中一甜,紧接着又是一酸,父亲这关是无论如何要过的,但是怎么才能让他回心转意,答应自己呢?辗转半天,想了无数种理由,结局只有一个:不可能!
此时,母亲在外面敲门,叫着他的名字。他暂时放下念头,起身打开房门。
风母走进房间,转身关了房门,在风洛阳的桌前坐下,点头示意风洛阳也坐下,他依着自己的床沿坐下。风母这才开口说道:“卫红……”风洛阳打断道:“妈,别叫我卫红了,我今天去派出所改名字了。”说着从兜里掏出户口簿,递给母亲。
风母楞了一楞,伸手接过户口簿,打开一看,只见原先风卫红名字的位置已工工整整地写上“风洛阳”三个字,她叹了口气,合上户口簿,放在桌之上。
风洛阳刚要说话,风母摆了摆手,示意听自己先说,风洛阳听话地坐正,风母这才说道:“孩子,不管你叫什么,你都是我和你爹的儿子。但是,这改名字的事,你应该和我们先商量商量,你也知道你爹的那个脾气,他若是知道了,只怕家里的地板都要被他跳穿!”
风洛阳道:“妈,你也说了,我爸那脾气,我又怎么敢和他商量?所以只好来个先斩后奏了。”
风母叹气道:“你爸就是这么个脾气,虽说是人倔了些,却也实诚,从不作伪。卫……洛阳啊,你给妈说说,你是不是真的很喜欢聆雨那娃儿?”
风洛阳见母亲改口叫自己的名字,心下一喜,他从来知道母亲不像传统妇女,唯丈夫之命是从。她是一位非常有自己主见的女性,而且十分明理,她认为正确的事情,坚持起来恐怕比风如飞还要犟上几分。所以风如飞平常对这位妻子是敬重有加,除了部队的老首长,他唯一怵的,恐怕就是这位年轻自己六岁的娇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