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番外二·中 (第2/2页)
荣显这封号是太上皇给的,荣取兴盛之意,显是显赫显贵,挑上这俩字没别的意思,就是天恩圣宠。满京城谁不知道荣显郡主是瑞亲王的心肝肉,谁不知道她有多得宠……就她竟然能相中三房的安昭,钱佳氏怎么也不敢相信。
她回府之后静坐了半天,等揆叙听到动静回府来,问她缘何进宫,钱佳氏将前因后果仔细道来,揆叙听罢沉思半晌,叹口气说,也是命。
瑚图玲阿生得像太上皇这事,满朝武都听说了,太上皇最疼这个孙女更不是秘密,娶她过门意味着什么揆叙再明白不过,这样一桩好事落到安昭头上,揆叙心里颇不是滋味,他嫡子庶子不少,适龄的也有二三人,竟没一个及得上安昭。
堂堂二品大员之子荣显郡主没瞧上,偏瞧上三房那命硬的,这事揆叙怎么也想不明白。
要说明珠这三个嫡子,老大容若最有才情,老二老三资质也不错,相较于惊采绝艳的兄长总是不及。老三揆方性子敦厚,揆叙则不同,他瞧着踏实稳重,心思其实不少。早些年总活在老大的阴影之下,直至老大病重身故,他满心悲痛的同时又有些隐秘的欢喜,心想阿玛总该能看到他了……后来明珠被迫退出朝堂,揆叙成了父子兄弟之中官衔最高的一个,很是得意了几年,再后来三房出事,揆方夫妻亡故,留下安昭、元普两兄弟,揆叙彻彻底底成了当家人,三房的事也时常需要他来拿主意。
痛失血亲的确悲痛,那毕竟是暂时的,悲痛得差不多之后,他整个人就意气风发起来,原以为往后子侄都得仰他鼻息才能觅得贤妻挣得前程,安昭在出孝之后却中了探花,跟着就点了翰林,三房莫名其妙又立起来了。
安昭就像容若当初一样,说惊采绝艳也不过分,幸而人无完人,他命硬不好说亲这一点多多少少给了二房一些安慰。
而今日过后,这也没法安慰他们了。
命硬成那样竟然还有人赶着往前凑,并且还是瑞亲王府那位金娇玉贵的荣显郡主。
揆叙只恨入郡主贵眼的不是他亲儿子。
至于钱佳氏,心思还要更活泛些,原以为安昭那命格铁定不好说亲,往后里里外外还得由她这个伯娘帮忙操持,何愁捞不回好处?要真让安昭娶了郡主,还是有着护短爹护短娘护短叔伯护短玛法的荣显郡主……往后她还能顺心?她这二伯娘生生矮了侄媳妇一头。
同瑞亲王府结亲对纳兰氏而言是好事,揆叙夫妻却高兴不起来,哪怕荣显郡主真能带来天大的好处,那好处也是三房的。
然,瑞亲王福晋点头,皇后并皇贵太妃纷纷看好的事,纵使他们有再多不甘,也改变不了,揆叙只得使家中奴仆请安昭过府,透了口风给他,想看看反应。
荣显郡主酷似太上皇的长相已经不是秘密,因这一点,八旗子弟提到她难免心中发沐,都知道以这位祖宗得宠的程度娶回她铁定平步青云,这泼天富贵却不是谁都有命享的。姑且不提求娶郡主娘娘的门槛,只说大婚之后,要是府上有个不长眼的使她受了委屈,事情恐怕会闹到没法收场。
再者说,福晋长成她那样,晚间憋尿起夜一睁眼就能吓个半死,谁敢去正院歇觉?多瞅她一下都辣眼睛……不怕人丑,只怕长得太不平凡,像荣显郡主这样,真娶回家来,宠也不是,冷落她也不是,哪怕再利欲熏心想到以上种种心思自然就淡了。左右郡主娘娘也不止这一位,别家的是不如她得宠,至少人家性子好,长得也安全。
安昭从没想过这茬事,一来他鲜少在背后论人是非,二来要在官场上站稳脚跟且还要一步步往上爬已经让他费劲了心思,莫说还要管教幼弟。
他是到了说亲的岁数,假如双亲在世,说不准早已经娶得美娇娘过门,如今却很尴尬,府上人丁凋零,他又背负克亲之名,纵使才华横溢郎艳独绝,要想娶个合心意的福晋也还是难。
什么样的福晋才是合心意的?
若是早几年问他,首先须得有班姬续史之姿谢庭咏雪之态,又得花容月貌秀色可餐……几经波折之后,安昭的想法改了很多,如今看来容色倒不是那么重要,顶好是端方娴雅掌得住内院,又能善待幼弟元普,如若还有选择的余地就再添两分才情,这样也就够了。
哪怕标准放得如此之低,要娶妻也不是那么容易,安昭心里有些不甘,但还是看得清自己的条件,正因为太清醒,他从没奢求过什么,更没想过自己能入瑞亲王的眼写上花名册送到荣显郡主面前,并且他还让郡主娘娘相中了。
索性他二伯也没直接说“皇后、皇贵太妃、瑞亲王福晋看中你了,想让你娶荣县郡主过门”,揆叙先做了个铺垫,说他岁数差不多了,又已经金榜题名让皇上亲笔点了翰林,是该谈谈婚事。
揆叙这还心塞呢,就看安昭皱了皱眉,说他不急。
听了这话,揆叙直想呕血。
他这侄儿不急却有宫里的贵人帮着着急,还提了荣显郡主的名,只等他点头。再看看自家几个小子,岁数也差不多了,却总没挑得合心意的福晋,要不是出身差了就是脾气不好,样样都好的全挤破头往宫里去,皇上是用不了这么多妃嫔,这不是还有宗室吗?亲王府郡王府贝勒府一票适龄子弟等着指婚,轮到他这边还能剩下什么?
他是二品京官位高权重,却孤身立于朝上,无兄弟相互扶持。同样是名门望族,比起别家,纳兰家当真衰颓不少。那些嫁闺女的宁可选蒸蒸日上的氏族,也不会挑日薄西山一日不如一日的,他府上是还没到那地步,相较于从前的花团锦簇,如今到底是尴尬的。
揆叙心眼原就不大,看安昭这不疾不徐的模样,心中烦躁越甚,可再烦,该说的还是得说:“你不急,二伯得替你着急,不给你娶个四角俱全的福晋我百年之后都没脸下去见你阿玛。你也别害臊,有什么想法说出来听听,弄明白好恶才能挑上合心意的人。”
双亲去后,安昭同二房打过不少交道,他太明白揆叙是什么人,亲儿子都没安排好,这么突兀关心起别家的事,要说没点门道,那不可能。
这种时候,沉得住气才能占得先机,安昭压根不接话茬,好像没听见似的,自手边端起了茶碗。
揆叙的脸色有点难看,好歹没在这节骨眼同安昭翻脸,他尽量压下长辈脾气,接着给隔房侄子洗脑,效果还是不佳,安昭总归是那话,左右命硬,又背负着克亲之名,与其白费这个功夫,不如多用点心在公务上,他自觉前景不错,继续努力还能往上升一升。
按照原先的算计,揆叙准备先把说亲这事同安昭提一提,倒不急着扯上荣显郡主,等过几日找个圆满的说法,哪怕是生掰也得往自个儿身上掰点功劳,让安昭记他一份恩情,平步青云也得带上二房。
揆叙是想到宫中贵人要脸,既然同钱佳氏提了这茬,打得就是让纳兰家求亲的算计,这种事,的确也该男方主动。揆叙把许多细节都想到了,唯独算漏了安昭的反应,安昭真没想那么远,他猜想自家二伯是无利不起早,事情总归不单纯。
都猜到前面有坑,还迈开腿大步走那是傻子才会做的事,任凭揆叙怎么说,安昭都是那样,对婚事提不起劲。揆叙还是心急,就把话挑明了。
这事有点难以置信,不说乍然听说的安昭,已经缓冲老半天的揆叙都还是恍惚的。不过再怎么恍惚也得面对现实,揆叙又问安昭是什么想法,安昭竭力回想宫宴那天,他远远见过荣显郡主,通身皇家气派,瞧着比公主还贵重些……依稀记得郡主尚幼,没到说亲的岁数,这事他真没料到。
眼瞧着安昭陷入沉思,揆叙气得直吹胡子:“不是二伯我说你,荣显郡主就算没继承到亲王福晋的容色,以她得宠的程度,这门亲事也是旁人求不来的,而今落到你头上,还有什么好犹豫?”
“我府上是什么情况二伯再清楚不过,岂敢高攀郡主?”
揆叙劝说:“你年纪轻轻就高中探花,入仕一载连升两品,如今是从五品侍读学士,前程远大着,荣显郡主眼光顶好。”
安昭却不似他二伯自我感觉这般良好,他摇摇头:“殿试三年一届,莫说区区探花郎,出过的状元也是一打打的,我这点本事能算什么?八旗之中比我能耐的不知凡几,他们出身更好能耐更多,他们排队等着郡主娘娘挑拣,如何能瞧上我来?二伯莫再说笑。”
安昭想起他还要检查幼弟的功课,正要告辞,就听见揆叙没好气说:“你说得在理,可皇后娘娘、皇贵太妃、瑞亲王福晋就是那么同你二伯娘说的,问你对荣显郡主是怎么个看法,也甭管瞧得上瞧不上,这事该是没跑,递过话来不就是让咱府上赶紧准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