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桥与柳氏来的时候,柳是清已经等候多时,桌上的一盏茶水饮去多半。
他一身月白镶银丝暗纹锦袍,浓墨般的剑眉斜飞入鬓,眼眸细长澄澈,丝丝笑意自眼中荡漾开。站起身,恭迎柳氏,双手作揖道:“姑母。”目光一转,淡淡落在谢桥身上,一扫而过,垂眸拱手作揖。
谢桥嘴角含笑,侧首望向柳氏。
柳氏脸上笑容不变,心中微叱一句呆子,向谢桥介绍道:“我侄儿柳是清。”转而对柳是清道:“夫家侄女儿容华。”
柳自清目光清淡,点了点头。
谢桥礼貌的点头。
柳氏捏着娟帕的手一紧,脸上的笑容僵了僵,这二人若没有自个在,怕是坐上半日也没有两句话。忙与谢桥坐下,开口道:“今日休沐?”
“告假半日。”柳是清答道。
柳氏柳眉一拧,她早已叮咛他今日空出来,如今天气晴朗,用完膳后,也能踏青赏景。
这半日里,能如何了解对方?
“为何半日?”
柳是清一板一眼道:“修撰史。”似乎明白他这样回答不妥,补充道:“皇上明日要。”
谢桥见柳氏不满,浅笑道:“公务要紧。”
谢桥识大体,并未因此对柳是清不悦。柳氏心里方才好受,倒觉得柳是清若能将谢桥娶回府中是他的福气。娶妻当娶贤,他不善言谈,不懂婉转迂回,谢桥理解自是好事。
柳是清抬眼,看谢桥一眼,垂头捧着茶杯。
柳氏轻叹一声,颇为无奈的说道:“他少时学业被我大哥逼迫的紧,少与人往来,不善言谈。虽是如此,但也体贴善解人意。家中也没有小妾、通房……”
“有通房。”
柳氏一怔,大哥分明说没有!
“昨日里二婶娘送来。”柳是清浅饮一口热茶,不紧不慢地说道:“大哥喜欢,我送给他了。”
柳氏面色微变,她二叔只有一个儿子,订下婚约后,突然暴毙而亡。二叔一合计,便让大哥兼祧两房,迎娶二堂哥的未婚妻。柳是清是大哥的二子,却是大房所生。
明知她替柳是清议亲,二夫人这时送通房,分明是不安好心。
好在柳是清木讷,却不傻。
“你呀!”柳氏横睨柳是清一眼,转而与谢桥解释一番柳家的情况:“他大哥是二房夫人所出。”
谢桥失笑,二夫人估摸着当他是个傻的,可以随意拿捏。柳是清议亲之际送通房,若是女方得知,亲事怕是不成。若是亲事成了,成亲之后,二夫人还可拿此事挑拨离间。
可惜,她算计柳是清,转眼柳是清将人送给她儿子去了。
不由得打量起柳是清,话不多,有主见,不懦弱,不迂腐,倒也符合她择偶条件。
只是,还需继续了解一番。
柳氏一直观察谢桥的神色,察觉到她细微的变化,抿唇一笑,借故离开,留下二人独处。
柳是清似乎早有预料,转而拿起搁在身旁的笔墨纸砚与一本典籍,抬眼看向谢桥:“介意么?”
谢桥一怔,莞尔一笑:“请便。”
柳是清埋头奋笔疾,突然,将一本递给她:“你随意看看。”
谢桥接过来,看着面上‘野史’两个大字,不禁愕然。似乎没有想到他看着一本正经,还会读野史,不过打发时间倒是可行。
似乎觉察到谢桥心中所想,柳是清淡淡道:“正史、野史有真有假,不必多想。”
谢桥倒也认可,正史是胜利者的史诗,野史将不能记载在正史里的事编撰为野史,却大多也是虚构。
柳氏回来的时候,便看见二人,一人埋头苦写,一人捧自读。
心头怒起,却又深知柳是清的禀性,化为无奈。
谢桥读的津津有味,听到动静,便知是柳氏回来,合上,放置在手边:“时辰不早,不如回府罢?”
柳是清将东西收拾好,方才道:“先用膳。”
“对对对,先用膳。”柳氏按住将要起身的谢桥,张罗着店小二上菜。
掌柜一脸歉疚的说道:“几位客官,真是不好意思。这个雅间早被人订下,原以为你们只是吃茶,便安置进来……不如这样,今日的茶水点心权当赠送。如何?”
柳氏变了脸色,正要与掌柜争执一番,被谢桥拉住。“二婶娘,凡事先来后到,既然已经见过面,不一定非要用膳,我们改日再约?”
柳是清不顾柳氏的叮嘱,仍将公务带到酒楼,只怕当真是很着急。
柳氏听闻谢桥改日再约,便知她对柳是清还算满意,心头一喜,连忙应承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