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庄周一梦

“方教官！若不是有你，就不会有今日的我们！无论今日我们是否能活下去，都不会后悔。”

“方教官，虽然你年纪比我们都小，但你永远是我们的教官！”

“方教官！我们从不后悔！”

方予安红着眼，看着眼前这帮即使身体已经残破不堪，但笑容依旧灿烂地破风军们，突然就笑了。

她回想自己在这里短暂的一生，一直随心所欲地活着，做着自己喜欢做的事，身边有这样一群志同道合的战友；有疼爱自己的祖父、兄长，还有一个心思细腻，但也想保护自己的傻妹妹，她不再是孤单的一个人；

她想到城内的楚望辰，此时的他，应该也还在奋斗吧。抱歉了，是她把他拖进了这场战事中。她能感觉到楚望辰对自己的与众不同，她自然也清楚自己对楚望辰也与同旁人相处不一样，只是有些话，还没有来得及讲出口，就只能深埋在心底了。

这一世，身边有这些爱她、敬她的人，有护她、宠她的人，足够了。就算今日就此死去，纵然依旧有不平、不公的事，也是值得的。

“好！能与诸君共赴生死，也不枉我们相遇相知一场！”方予安闭上了眼睛，她在等待最后时刻的到来。

突然，耳边似乎传来千军万马的奔腾声，似乎有有刀剑相碰的声音，也有欢呼声；似乎有人来到了她的身边，不停地摇晃着她。

方予安太累了，但是有人一直在叫她的名字，不让她睡过去。方予安努力地睁开眼睛，就看到张德元又欣喜又焦急地不停地摇晃着她，方予安觉得非常的困，迷迷糊糊间她好像看到了京畿卫回来了。哦，原来是周正和李良回来了，这下可以不用死了，那可真是太好了。但是她真的好困啊。

最终，方予安还是晕死在张德元的怀中。张德元轻轻地揽着方予安站了起来，身后的城门，早在数万京畿卫回来之时，便被打开了。张德元抱起小小地方予安，一步一步，缓缓地走进城内，身后，则留下一道深深地血迹。

城内，海寇最终还是被楚望辰和及时赶回来的京畿卫，共同阻拦在河岸边，之前撕破防御的口子跑上岸的那一小部分海寇，也被楚望辰尽数活捉，其中就包含了数次交手又此次逃脱的海坨寨二当家！

楚望辰将这些人，以及煽动闹事的部分平民，一起抓了起来，和曹刿关在同一个牢房里。尤其是在得知竟然有人将方予安拦在门外，间接导致了方予安身受重伤时，他恨不得将这些人尽数问斩！还是方弘翊出面，才将楚望辰劝慰了下来。

方予安始终昏迷着。而方予宁在为她换药时才发现，方予安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数不胜数！尤其是左肩上的那一处伤口，深可见骨！

方予宁一边为方予安处理伤口，一边忍不住哭出了声。她心底的深处，其实一直都是有些嫉妒方予安的。嫉妒她做什么事情都很轻而易举，嫉妒她能很轻易地就引起他人注意的目光，嫉妒她能与祖父，兄长，甚至是那些破风军的将士们，侃侃而谈，快意人生！

而她，永远都是被特殊关照的那一个。

可是直到今天，她才真正明白，方予安之所以能成为今天的方予安，到底是因为什么。那满身的伤痕，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丝好肉，半条人命，才成就了今日瞩目的方予安。

方予安醒过来时，已经是昏迷的第七天了。这七天，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见自己又变成了慕辰星，从小在孤儿院长大，成年后参军入伍，一路经历磨炼，到成为最年轻的女少校，到最后在一次简单的撤侨任务中，被最信任的人背刺从而被炸死；她看到自己被炸入空中的身体，那失望又绝望的眼神。

她梦到自己作为慕辰星死后，却突然又出生在一个她不认识的朝代，变成了一个叫方予安的奶娃娃，却依然逃脱不开要成为一名军人的命运。她梦见她终有一天会像慕辰星一样，死在战场上。

可这不是她想要的。两世四十多年的岁月里，她始终都是孑身一人。她渴望有亲情和友情的温暖，有爱情的滋润，这些在她的梦里，她终于都得到了，便不愿再失去。

方予安醒来时，看着头顶的雕花梨木，以及周围陈列着的古色古香的家具和建筑，一时间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已经醒过来了，还是依然在梦中。

“阿姐！你终于醒过来了！”端着一碗药从外屋走进来的方予宁，一抬头便看到睁着双眼茫然的方予安。便连忙将药放在一旁的矮凳上，一边连忙抓起方予安的手，为她进行号脉诊断。很好，能醒过来，说明身体的各项机能终于开始逐步恢复运作，要不了多久，就能够继续正常工作了。

而方弘翊、楚望辰，甚至是张德元等人，在听到方予安终于醒了过来时，便一窝蜂似的闯入房中，看着床上方予安那毫无血色的脸，但始终清澈无比的眼眸，他们才终于确认，方予安是真的醒来了。

在看到这么多人之后，方予安总算又清醒了一些，“你们，怎么都来了？城守住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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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教官，你终于醒了？身体好些了吗？”

“方教官，江阳府没事了！我们把山匪都赶跑了，还抓了他们的带头人！”

“方教官，你才刚刚醒，你感觉怎么样？渴不渴？饿不饿？”

一群人叽叽喳喳地问个不停，终于，楚望辰忍不住了。“你们给本王都出去！她才刚醒！你们是打算再将她吵晕吗？要么闭嘴！要么就出去！”

终于，世界在此刻安静了下来。方弘翊缓缓从人群后方走了上来，他坐在床边，拉住方予安的手，一时间似有千言万语，却不知该如何说起。方弘翊只是轻轻地抚摸着方予安的手，轻轻地说着，“好孩子，你辛苦了。”接着便又是一连串的问候。

而这一次楚望辰却不忍心再制止他们了。一直以来，年纪小小的方予安，就像是他们的主心骨一般，和他们一起训练，一起成长，一起玩闹，一起肩并着肩作战！他们之间的感情羁绊，是经历过生死考验的。而那种对于最亲近的人的失而复得的感受，是值得所有人宽容以待的。

直到最后请来了沐掌柜，将一众闲杂人等都清了出去之后，沐掌柜为方予安看完诊去煎药，只剩下楚望辰一个人时，他才敢静静地坐在床边，什么话也不说，只是看着方予安，就好像在看什么稀世珍宝那样。

“怎么了？”方予安被楚望辰那种直勾勾地眼神搞的浑身不自在，身体便不由自主地扭动着，想要避开楚望辰的眼神，但却怎么都做不到。

楚望辰看着眼前伤痕累累但依旧顽强耀眼的方予安，终于，一把将方予安拉入了自己的怀中，“答应本王，以后再也不要做如此危险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