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识字趣话

六月的夏日，庐陵的天已经很热了，阳光如烈火般炙烤着大地，空气中弥漫着热浪，连风的脚步都变得沉重而迟缓。蓁蓁挎着行军水壶，一路顶着识字课本走到瓷器厂，背后的衣裳都湿透了，一呼一吸之间都带着灼热的气息。

不过半个多月，叶红缨皮肤又被晒得黝黑了不少，汗水如同小溪般从额头滑落，浸湿了衣衫，紧贴在身上，显得少女的身体更加干瘦。蓁蓁赶紧上前两步，帮着在板车后面推了一把，她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板车也只是缓缓地向前移动了两步的距离。

叶红缨比她还要矮，还要瘦，不知道是怎样的毅力，才支撑着这样瘦弱的姑娘拉着板车一日能往返六七趟，挣得工费比好些十五六岁人高马大的男孩也不差什么。

终于，板车到了瓷器厂在半山腰处的窑口，劳累了整整一个上午的少男少女们总算能迎来短暂的休息时间。少年们纷纷将板车停靠在树荫下，迫不及待地寻找一丝凉爽，窑口的大樟树下的阴凉就是寸土寸金的必争之地，蓁蓁早就先一步占好了座儿，冲着叶红缨招手，“红缨，快到这里来！”

蓁蓁几乎每天中午都要过来一趟，少年们都脸熟了，见状纷纷善意地笑着打趣：“红缨，快去吧！你家的小老师又过来给你上课啦。”

叶红缨一下子卸了劲道，才觉得双腿因为过于用力而发颤发软，跌跌撞撞地闯入树荫下，扶着坐在被蓁蓁用手绢擦干净的破旧石板上，喘着粗气，任由汗珠从脸侧滚落到泥地中，缓了好一会儿，才接过蓁蓁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脸，“呼！我感觉舒服一点儿了！”

说着从地上拾起一根小树枝，在地上轻轻画了几笔：“这个，是灯，一个火，一个丁。一个火，一个虫的字是烛，还有这个字是光！”

写罢抬起头，期待地看着蓁蓁：“怎么样，蓁蓁老师，昨天学的这三个字，我没有写错吧？我晚上可是自己复习了好久呢！”

“写得不错，红缨你学得好快，到昨天为止，咱们都已经学会了五十个字了！”蓁蓁先给自己辛苦工作之余还不忘学习的学生打了顿鸡血，这才掏出了识字课本，指着新一面道：“不过，今天咱们要学点儿有挑战性的。”

叶红缨苦着一张脸，“还要有挑战性？我觉得灯，烛，光就已经够难了，怎么还有更难的！还是学一二三的时候最爽快，学日月明的时候也不错。”

蓁蓁掏出背包里的铁饭盒，利诱加威逼：“今天兰妈妈可做了香喷喷的香椿煎蛋哦，如果你学得不错，我就分一半给你吃。而且，咱们学字才刚刚开始呢，连叶红缨这三个字都只学到了叶和红，还有好长的路要走呢，你难道就要放弃了吗？”

叶红缨扯扯嘴角，“天啊，上次只看小木头写了一次，我就知道那个缨字还不知道有多难写，早知今日我当初还不如就叫叶红鸟算了！”

小木头抱着从家里带来的窝窝头，凑过来：“那我以后就叫你叶红鸟啦？”

“你！”叶红缨毫不留情地往小木头脑袋上砸了个暴栗子，小木头捂着脑袋委屈巴巴，“你……你又砸我！”

他扭过头去看蓁蓁，笑话！叶红缨可是我亲奶奶，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蓁蓁无情一笑，“小木头，我们要开始学写字了，不要打扰课堂哦～”

小木头败北，顶着发疼的脑门，到底还是捧着窝窝头蹲在了叶红缨和蓁蓁的身边。两个小姑娘一个教，一个学，看起来有趣极了，小木头不禁在心中腹诽，要是当年中学的老师有蓁蓁教红缨这样耐心温柔，而不是一个天天拎着戒尺敲遍全班的小老头，他考高分的次数说不定还能多好几次呢！

“今天我们来学一首诗。”

蓁蓁话音刚落，叶红缨就微微垂下了眉眼，有些害怕起来：“我都不认识几个字呢，诗那么难的东西我能学得会吗？”

蓁蓁安抚道：“诗也有很多种，有婉约缠绵的，也有粗犷豪放的，有繁复多用典故的，自然也有明白晓畅如同咱们平日里说话的。今天这首诗一点儿也不难，甚至里头有很多字还是咱们之前学过的内容。”

叶红缨心中的胆怯和退缩稍稍缓和了几分，但还是道：“到底难不难，你说得不算数，还是得让我先看一看。”

蓁蓁拿着小树枝，挑了一块平整的土地，一字一字地念道：“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亭台六七座，八九十枝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