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鹅鹅鹅鹅”梁玉成身后传出一阵奇怪的笑声。
一个叫做王安仁的男生从梁玉成身后跳出来,笑着指着梁玉成,“登徒子,鹅鹅鹅鹅鹅”
林自在被他的笑声逗笑,连邱鹿鸣都忘了指责梁玉成的无理,捂住嘴巴,也笑起来。
“收!”梁玉成对着王安仁一挥手臂,攥住拳头。
王安仁居然真的止住了笑声,只是表情很滑稽,惹得林自在和邱鹿鸣再次笑起来。
梁玉成手里提着三双草鞋,“我自己编的,你们套在鞋子外头穿,到教室那边就把草鞋扔了,等中午回来,路面就干了。快,再不走就迟到了。”
说完看到刚走出宿舍的田佩芝,对着她招呼,“田同学,也有你的一双!”
田佩芝高兴地接过草鞋,道了谢,立刻套上草鞋。
王安仁也是北平人,和田佩芝最是熟悉,他和梁玉城都是步行团成员,每次来女生宿舍,都要滔滔不绝地讲一段徒步的经历,乐此不疲。
“你们知道吗,我们出发前,每个是男生发了20元钱和6粒抗疟疾药的,我买了一顶斗笠、两双布鞋,没走多远,鞋就破了,幸亏沿途的村民送了我们草鞋,后来我们自己也学着编,其实草鞋很好穿的!穿破了就扔也不可惜。”
“你知道吗,我们前头走,后面跟着仨大卡车,一辆装着20名厨子和校医,两辆装我们的行李,11位先生和团长,那也是跟我们一路三千里这么走过来的!你知道吗,闻先生的胡子续得这么老长”
“我们搜集了2000多首民谣呢”
“你知道吗,我们的行走路线,有些是与长征路线重合的,你猜怎么着,我还看到许多标语呢!”
“邱鹿鸣听说你也在火车上发烧了,我跟你说梁玉城在半路让大雨淋了,感染风寒,也发了高烧,差点直接哏儿屁了,把俩校医吓懵了,你们知道吗,他爷爷可是在南京有名头呢”
林自在听得头大,小心低头看路,把一只脚从泥泞中拔出来,迈了一步重新陷入泥泞,一边低声对邱鹿鸣说:“还不如刚才的鹅鹅鹅呢,现在跟鸭子一样吵。”
邱鹿鸣扶着林自在的胳膊,十分认同地点头。
“哈哈哈哈!”跟在身后的梁玉成爆发大笑。
“你笑什么呢!”田佩芝俏生生地站着问。
梁玉城只是摇头,并不回答。
林自在从自己的牛仔包里拿出一根胡萝卜,对王安仁说:“哎,王安仁,你吃胡萝卜吗?”
“吃!”王安仁一把接过胡萝卜,咔嗤就咬了一口,“嗯!好吃!”
“吃多胡萝卜人会变黄的。”田佩芝说。
“没事儿,老爷们黄点黑点没事儿!”王安仁几口就吃了一半的胡萝卜,“哎对了,我刚才说哪儿了?”
邱鹿鸣接口,“说老爷们黄点黑点儿没事儿!”
“对!”梁玉城说。
“对了,就说你发烧呢!”王安仁哦了一声,继续说:“这小子烧到说胡话了,最后是村子里一个老太太给他扎了两针,挤出黑血,才退烧的。这家伙体格简直太好了,烧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就又跟着我们出发了。”
梁玉城被夸得不好意思,想起什么,严肃了脸,“我这都不算什么,有个男生前几天才到达春城,他是从北平逃出来的,他说咱们学院的地下室,已经成了人间炼狱,鬼子抓了许多学生审讯,男生女生都有,每天里面都是惨叫声,他被灌了三天的辣椒水,由于他始终说自己是商店伙计,是来送货的,他碰巧又长得愣头愣脑的,没点生气,鬼子就信了一半,审讯了七天没什么结果,也就放了他。可怜和他一起被捕的两个同学,被搜出学生证来,一个被割了头颅,一个至今生死不明。”
众人都沉默了,只余下脚踩泥泞的声音。
梁玉城忽然扬了扬手里的布包,“我们是幸运的,在这山河破碎之际,依然可以读!”
王安仁咽下口中最后的胡萝卜说:“是的,我们是幸运的,你们完全想象不到沦陷区百姓过的是什么日子。还是那个男生说的,他只余一口气被扔出北大,爬到路边躺了一天,夜里被人捡回家救活了,救他的人说,鬼子动不动就到学生家中逼问,好些家长只能说自己的儿子已经死了,免得全家都被牵连。他逃出北平的时候,穿越封锁线时,几次差点被机枪扫射打死,他真是命大,居然活着到了春城。”
五人到达教室,发现绝大多数同学的鞋子都沾满了红泥,有男生小心地用地上石子刮着鞋帮的泥土,轻轻地在地上跺脚。
最惹人注目的是刀玉兰,她穿着一双黑色胶靴,在门口一个水泡子里涮干净靴子,洋洋得意地进了教室。
联大穷学生多,但富有的也是真富,他们多是富商子弟或者政要子女,还有几个是南洋来的男生,这些人几乎不参加社团的抗倭宣传活动,宿舍的床铺也不住,而是在附近条件好些的旅馆包了房间,或者干脆租一间屋子住。他们穿着西装皮鞋,头发打着油亮的发蜡。
今天这样的雨天,有像刀玉兰这样穿雨靴的,也有骑着自行车来上课的,还有个女同学更甚,是被一个健壮仆妇背到教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