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裴元修并没有回来,元娘因着身体尚未康复,睡前喝了一盏安神茶,因此睡得很沉,一夜无梦。
“小姐!小姐!今日您穿这件衣裙吧,这淡粉色肯定极衬您的肤色。”小桃心情极好,言语里满是雀跃,说话间便捧着衣服站立在元娘身后。
元娘将那支桃花簪子插进发间,缓缓抬眸,透过镜子看向小桃手中的衣裙。
这是一件金丝纹绣百蝶罗裙,裙上的蝴蝶活灵活现般在花间起舞,甚是好看。
“这衣裙好看是好看,可是我怎么没有见过,你从哪里得来的?”元娘满目皆是疑惑。
小桃扑闪着长长的睫毛,水灵灵的眼里满是促狭,言语间满是打趣,“这就要问小姐您了,小桃是什么身份,自然讨不到如此雅致的罗裙?”
闻言,元娘双颊登时染上红晕,她羞怯地看了一眼小桃,状若生气般将葱玉似的手伸向她的腰间,“小桃子,你是不是皮痒了?”
“哈哈哈哈,小姐,奴婢错了,奴婢知错了!”小桃躲闪着元娘的“偷袭”,压抑着笑意,“小心衣裙!小心王爷的心意!”
“李姑娘,您收拾好了么,咱们准备准备要出发了。”寒夜的声音自院中传来,打断了二人的嬉闹。
元娘缓了口气,刚刚折腾这一小会儿,使得她本就孱弱的身体有些受不住了,眉眼间都是疲惫,柔柔地开口,“这就来。”
盛夏的阳光好似荧荧不灭的火焰,大地都被灼烧的滚烫。
南巡的车队走走停停,整整走了十日才到达宿迁。此时,众人都已乘上了南巡的御舟。
黄昏的水面在落日的映衬下波光粼粼,元娘倚坐在窗边,看着云卷云舒,眸光流转间,心头涌上一股感伤。
如今拂过的风已经带有一丝凉意,元娘拢了拢衣裙,结结实实打了个喷嚏,「阿嚏!」
“窗外的景致如此吸引人么?”刚刚从舱外进来的裴元修也自然听见了元娘的喷嚏声,见她丝毫不顾惜自己的身体,依旧坐在窗前吹着冷风,不由得升起一股怒气。
“是啊,你看这落日余晖洒在水面上,像极了散落的星辰,碧波荡漾间,却是别有一番滋味。”元娘没有听出裴元修的声音,眼里闪着希翼的光,下意识地回答。
“是么?”温热的气息陡然喷洒在她的耳后,嗓音里带着几丝魅惑。
元娘这才发觉裴元修的存在,猛地转过头去,须臾间她的鼻尖轻轻划过他的薄唇,温热的触感让元娘怔愣在原地。
裴元修深深凝望着元娘的眉眼,眼底蜷着眷恋和情意。
他一点点向着元娘靠近,每一下呼吸都带着炙热,周遭的温度渐渐升高,此时的元娘沉溺于他此时的目光不可自拔。
“呵~”裴元修略带磁性的声音突然响起。
元娘这才觉察到今日的裴元修似是有些不对劲,恍惚间她嗅到一丝酒气,思绪间欲言又止,却终是止不住试探性地开口,“你……你饮酒了?”
裴元修不置一词,嘴角微微上扬,与元娘拉开距离,抬眸间笑意越发张扬。他的指尖就这么缓缓轻抚着元娘的眉眼,好似在欣赏稀世珍宝,再一次轻启薄唇,低吟出声,“阿婉,你可真好看。”
话音未落便倒在了元娘的肩上。
此时的元娘眼神如丝,她抬起手轻抚裴元修的脊背,心情久久不能平复,红唇轻轻地抿紧,颤抖着诉说,“裴郎,我就是婉娘,你的婉娘一直都在!”
……
“你说什么?”在另一艘御舟内,太后收紧手指,直至毫无血色。
“太后,您息怒。如梦已经盯了近半月,因着不是贴身服侍,一直都没发现有任何异常,可今日我们还没登船,就见五殿下带了一个男子在身侧……”
芳若顿了顿,瞥了一眼蓉月,继续开口,“修宁殿下与公主自半月前便形影不离,他身边的内官如梦都见过,而今日却是一个陌生的面孔。”
蓉月看着太后越来越阴沉的脸,赶忙奉上了一杯热茶,接着芳若的话音,低声开口,“如梦今日登船之后便存了个心思。日头刚刚西沉,便瞧见五殿下便带着此人入了……入了公主的船舱,但五殿下也没有多待,可半刻钟后却只有他一人出了船舱,且他并没有离去,而是守在门外……”
“好啊!果真是他带坏我的永安,这等龌龊心思也不知在心底藏了多久。哀家定不能让他二人再如此亲近。”太后绷紧嘴角,眼中满是愤懑。
“太后,当心您的身子,此事应只有咱们知晓,可……可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如若传出去……”芳若暗暗思量下,试探着开口。
“自然不能传出去!”太后抬手揉了揉胀痛的额间,眼眸幽深,声音带着阵阵森寒,“此事除了那个如梦,还有谁知道?”
“除了她无人知晓。”蓉月低声回应。
晚风夹杂着湖水湿咸的气味涌进船舱内,卷起案几上的经,嘶嘶作响。
太后抬眸看着随风翻动的佛经,眼中划过一丝狠厉,声音却平稳如常,“除了吧。”
云淡风轻的声音悄然飘散在空中,她轻描淡写的三个字就这么夺了一个人性命。佛龛前正缓缓烧的供香在此时显得如此的可笑。
而永安的船舱处,修宁还静静站在门外,他望着水中倒映的残月,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心痛难忍。
“修宁!”永安娇媚的声音自舱内传出,带着雨露后的缠绵。
修宁敛起情绪,推门而入,入目便是一片狼藉,那个他带上船的清倌儿此时正跪在永安脚边,满脸谄媚。
“皇姐,如何?”修宁忍着胸口的肿胀感开口,这样的场景他已经经历了几十次,却仍是不能视若无睹,他敛起眼底涌动的杀气,嗓音里都略带着沙哑。
永安拢了拢滑落的衣裙,媚眼如丝,嗅着空气中旖旎的气味,嘴角微微上扬,“无事。”
“烟翠给他带出去!再给本宫焚一炉海棠月,去去这船内的腥气。”
烟翠本不知道此事,可她是贴身侍婢,早晚会看出端倪,二人商量之下便将此事告知了她。
当然,修宁以她皇城的父母作了要挟,她自然也不敢出卖永安。
而前几次,因着修宁也悄悄给永安用了药,所以她根本不知药性发作的事。可她身体的变化,自己怎么可能发现不了,所以在来宿迁之前,修宁已经跟永安坦白,他也表明已经在尽力查媚药的来源,可面对药性二人却又只能妥协。
底细清白的清倌儿这一路也不知道悄悄被修宁杀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