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入夏了,京城的天却总是阴沉沉的,桃院的一树桃花都被风雨砸了个遍,只余几点含苞待放的骨朵儿堪堪立在枝头。
元娘自那日在众目睽睽之下追着裴元修出了孙府以后,京城又谣言四起,有的说摄政王春心萌动,有人说摄政王背信弃义,当然更多的是说,元娘一个庶女手段狠辣。
这字字句句都随着连日的风雨刮进了摄政王府。
而元娘忧心裴元修被流言困扰,这几日都躲着裴元修,生怕俩人刚建立起来的一点点联系随着这流言分崩离析。
“姑娘,王爷让您随奴才去一趟前厅。”屋外寒夜的声音响起。
元娘眉眼都是疑惑,一边回应,一边快速整理了自己的穿着,确定无伤大雅之后,便推门走了出去。
院外的雨依旧没有停下的意思,伴着花香直直的扑向元娘的面庞。
“王大哥,王爷说是什么事了么。”元娘白皙的小脸上满是希冀,侧头开口。
“奴才不知,姑娘您还是一会儿亲自去问王爷吧。”寒夜眉头紧锁,说话却不露声色。
二人就这么静静地走了一路,元娘也疑惑了一路。
「摄政王府前厅。」
一室茶香旖旎,元娘刚走进前厅,身后的仆人就将门窗全部关了起来,将一路的风雨都隔绝在了门外。
元娘穿过翠玉屏风,却是一愣。
前厅不止有裴元修一人,还有孙丞相和刚刚新婚一月的孙少卿和袖娘。
「糟了。」元娘清亮的眸子瞬间闪过一丝了然。「千防万防,还是遭了算计。」
袖娘见元娘进来,满目皆是悲痛,挣扎着向元娘扑了过来,“姐姐,你为何要这么对我?你为何如此?”
元娘被她扑了个措手不及,一个趔趄差点倒在地上,幸好寒夜眼疾手快扶住了元娘。
看着堂下混乱的情景,孙丞相嗓音里带着冬日的寒风,满是愤恨着开口,“你一个庶女,怎么敢给自己的嫡亲妹妹下药?你是要我们孙家绝后么?”
说罢,似是隐不住心里的恨意,将自己手中的茶杯扔向了元娘。
茶杯碎裂的声音在元娘的脚边炸开,元娘眼底一片怔愣,缓缓看向一言不发的裴元修,“我……”元娘不知该说什么,眼里满是祈求,似是在祈求他相信自己。
裴元修面色如常,只是在与元娘眼神交错的那一秒,眼底却蜷着惊涛骇浪,似是下一秒便倾巢而出。他矜冷地看了一眼元娘,缓缓地朝她伸出手:“过来。”语气里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味。
元娘好似被裴元修的嗓音所蛊惑,袖娘的叫骂和孙丞相夫妇的指责都好似消失在耳边,她一步一步向着裴元修走去,好像走向了自己的希望。
在场的几人看着裴元修的举动都愣在了原地,特别是袖娘,她以为,元娘不过只是一个侍婢,不过只是裴元修可有可无的奴隶,怎么今日俩人之间却透露着亲昵。
裴元修此时揽着元娘坐在了首位,眼底闪烁着狠辣的光芒,似是要把人灼穿,“让你的女人闭嘴!”
孙少卿早就跟几人说过,他不相信这件事是元娘做的,她不会不顾亲情,而且也不会蠢到将药下在自己绣的红盖头上。听到裴元修满是森寒的声音,他也连忙安抚起自己的妻子。
“那王爷的意思是,我们一家来陷害她了?她当她是谁?”孙丞相看着明显目中无人的裴元修,不禁嗤笑出声。
“你来说,告诉本王事情经过。”裴元修眼神一扫,示意孙少卿将前因后果讲清楚。而他的手却突然覆上元娘的眉眼,嘴角还噙着阴冷的笑意。
孙少卿却陡然泛出一股酸意,他强压下自己的情绪,起身站在堂中恭敬地回话,“回王爷,我与袖娘已成婚近一月,可自成婚之后,袖娘每日晨起都会腹痛头晕,起初只以为是季节更替引起的水土不服,可接连一月都是如此,大夫也查不出有什么问题,直至前几日,岳母大人说替袖娘去流云观求求签。可……”
孙少卿吞了吞口水,不知是否该继续说下去。可看着裴元修漫不经心地抬眸扫了过来。他还是缓缓开口,“说是有人暗害,似是极其亲近之人,于是我们回府后将这段时间所能接触到的所有东西都查了一遍,最后在那块红盖头上找到了端倪。找了大夫来查,确定上面被下了有损女子身体的禁药,若非伤入肌理,把脉是把不出来的。而这盖头则是……则是……阿元亲自所绣,也未经他人之手……”
“就是她,就是她要害我!一定是她!”孙少卿话音未落,袖娘就忙不迭地嘶哑开口,“是她怨我夺了她的亲事,怨我平时对她不够恭敬……”
“疯妇。”裴元修单手撑着头,冰冷的视线落在袖娘的身上,“你说她是为了你夺了她的婚约而下毒害你对么?”
“是……”袖娘不知裴元修为何要重复自己的话,也是一愣。
“那她给你下药有何错?”裴元修再一次将视线落回了元娘的脸上,伸出手卷起她的一缕秀发,阴恻恻的开口,“如若是本王,定不会想出下药这么一个烂点子,本王会将她囚禁起来,慢慢折磨她,让她永远都吊着一口气!”
在场众人包括元娘都被他如此阴寒的声音惊地打了个冷颤。
“怎么,本王说的不对?你仅凭这么一块破帕子,一张称作大仙的嘴便将所有罪名都扣在她头上,这么拙劣的手段,你觉得本王是信你还是信她?”
“我就说了不可能是阿元!”孙少卿也是随声附和道。
“哼,难道摄政王是沉迷美色而要包庇这么一个贱婢么?”孙德明被裴元修言语里的讽刺气得心血上涌,“袖娘可实打实遭了祸,这又该如何处置?”
裴元修垂眸,眼底映着元娘清秀的五官,薄唇紧抿,“说你蠢还真是蠢,这就得问你自己的孙媳妇了,你因何来问本王!王子麟,送客!”
孙丞相被裴元修气得胡子倒竖,满目狰狞,“不知所谓,你最好护她一辈子!”说罢甩袖而去。
孙少卿连忙扶起呆愣住的袖娘,紧随其后,眉眼皆是愧疚,“对不住了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