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温夫人没想到,田寡妇一把细腰,不止让她印象深刻,也让温纬印象深刻。
终有一日,温纬身上带着酒气回来说,睡了田寡妇,要把她纳回家里做个妾。
温夫人大怒,当即便爆揍了温纬,又抄起一根洗衣棒,要去教训那忘恩负义勾引她丈夫的小淫妇!
她怒冲冲闯进田家,老田头只抱着一条腿缩在窗下墙根不敢说话,叫她直闯了进去。
那小寡妇坐在床边,像个木头人似的,见到她冲进来,才抬起了眼。
“贱人!”温夫人恨得咬牙。她严格看管了温纬这些年,没想到在小寡妇这里破了功,怎能不恨!当即便将一根棒子高高举起,怒目道:“老娘打死你个忘恩负义的小荡妇!”
田寡妇麻木地看着眼前凶神恶煞,满脸狰狞的温夫人,抬起一只手。
她在婆家这些年,从来没吃过饱饭,不止腰细,手腕也细得仿佛一捏就断。只那细如蒲柳的手腕上,一圈青紫的痕迹,像刀子一样地扎了温夫人的眼。
温夫人浑身都僵住了。
田寡妇又抬起另一只手,也是一圈青紫痕迹。
两只手腕并在一起,那颜色很重,可以想象得出来她当时是怎样地挣扎,和温纬这王八蛋是用了多大的力气钳住她的手。
那根棒子落下来,砸在破旧的桌子上。
桌子塌了,棒子折了。
温夫人脸色铁青,只气得浑身发抖。
田寡妇是个半哑子,不说话,只看着她。因为此时此刻,温夫人才是决定她命运的人。
温夫人转身就走。
院子里,老田头还缩在窗户底下,抱着腿,埋着头,唉声叹气。
他能怎么办?他又老又残,全靠着百户大人的善心活着。
百户大人在屋里睡他闺女的时候,他也就只能缩在这里,拦也不敢拦,喊也不敢喊。
只能听着他闺女那劈柴似的难听声音,一声一声地。
他两个儿子都死了,也没有孙子,媳妇们都被娘家要回去了。把这个小闺女抢回来,原是为了把她嫁在堡里好就近给他养老,不想叫温纬给睡了。
温纬这一睡,田寡妇在温家堡是别想找男人嫁了。
倘若田寡妇能进温府,老田头也能称得上是鸡犬升天。只这个念头,老田头想都不敢想。
温家堡谁还不知道温纬有多惧内啊!
老田头现在只害怕温夫人大怒之下会不会将他们父女俩一起撵出军堡,任他们自生自灭去!
温夫人倒没撵老田头和田寡妇走。但她回去疯了似的将温纬打得胳膊都脱臼了之后,也没有许他将田寡妇抬进门。
为了温纬,她和娘家闹翻不往来,卖尽了嫁妆,受了老虔婆半辈子的磋磨,好不容易半截入土了终于苦尽甘来的时候,若让温纬抬个年轻寡妇进门……
那温夫人这一辈子,就活成了个笑话!
温纬伤得不轻,好几天不能出门。
待稍好些,叫人装了一口袋细粮,割了五斤肉给老田头送去。算是赔了睡了田寡妇这一回。
一个寡妇叫睡一回,竟值五斤肉?
军堡里寻常人家,到了过年的时候才舍得割一斤半斤的年肉。听说温纬给了一袋细粮五斤肉,都觉得老田头赚了。
不愧是百户,手面真大!
只是后来看着温纬不再往田家去,男人们就动了心思。
自古便是,寡妇门前是非多。
老田头一个独腿老头子,田寡妇一个弱女子,实在不能震慑旁人。便总有人半夜翻墙去摸田寡妇的门子。
有一回老田头去打,叫人踹了当心一脚,躺了半个月,便叫这些人活活气死了。
他一死,家里没了男人,那份饷银自然不能给田寡妇。温纬便多吃了一个空饷。
田寡妇的日子却难过了起来。她家里原有的几亩地,早在哥哥们战死,老田头没了腿之后,就渐渐卖掉了,只还剩下两亩卖不出去的薄田,自己扛着锄头去侍弄。
那一天,旁边地里正耕作的邻人一抬眼,看见光天化日的,田寡妇叫两个男人捂着嘴给拖到小树林里去了。
一个百户所里就这么多人,都是认识的。邻人犹豫了一下,最终没多管闲事。径自回去吃午饭去了。
再回到地头上的时候,看见田寡妇头发散乱,坐在田埂上发呆,像个傻子。
邻人叹口气,过去问:“没事吧?”
田寡妇那眼神都是木木的,忽地站起来,转身走了。
锄头都还在地里呢。
锄头是一个家庭里多重要的财产啊!就这么丢在这里不管了?
败家娘们!
只是从这天之后,田寡妇不再下地,她开门迎客,做了半掩门子。
男人们图新鲜,都去找她,起初一阵子,她的生意是很好的。后来渐渐也就那样了。毕竟大家都穷,偶尔奢侈一回,也不能老奢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