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做苦力。”余柠说,“下周开学典礼,老费教师代表,我给他写个讲稿。”
老费是余柠导师,余柠是中系的,剩下虞鸢三人都是数学系的,分宿舍时因为人数不整,把她一个中系的塞进了数学系剩的坑位里。
于是就经常出现这边拉格朗日泰勒展开,那边卡夫卡张爱玲。
不过一起住了两年了,大家也都习惯了。
“我还得过去打杂。”余柠说。
开学典礼啊。
虞鸢收拾好自己课本,她想,谢星朝应该也会去参加吧,虽然更大的可能是会翘掉,但她希望他可以合群一些。
“咱学校开学典礼还是挺有牌面的,好多家长都来。”余柠说,“在外头和孩子合影。”
“你弟家长过来吗?”申知楠问。
虞鸢低着头,神色几分复杂,“应该,不来的吧。”
谢岗常年在国外,基本不着家,虞鸢后来和沈琴通了电话,才震惊的知道,谢岗就连知道谢星朝最后被京大录取,还是通过他们家才知道的。
“我老早就想问了诶,你弟也是一个人来报道,你还说他以前是借住在你家。”申知楠说,“那他家里人呢,就不管他了么。”
虞鸢不知道该怎么和她们解释谢星朝的家庭,毕竟算是比较隐私的事情了,她含糊的说,“他父母工作忙。”
虞鸢看了下日程表,她那天上午正好没课。
到时候,她去看看,虞鸢想。
虽然不可能完全顶替他父母的位置,但是,到底可以让他稍微开心一些。
从小,她就心疼他,只希望别人有的,他也都可以有。
这天傍晚,谢星朝下课后,在宿舍楼下见到了个扎眼的人,他只淡淡看了眼,脚步都没停,准备径直走进去。
“阿朝。”男人声线醇厚,他几步赶上,想拉住少年的手。
谢星朝没让他碰到,他侧身顿住了脚步,神情漠然,“你有什么事?”
他们父子早已经约法三章,谢星朝考上京大后,他不再干涉他的生活。
男人一身笔挺的西装,丝毫没有褶皱,即使已经年过半百,身材高大,气质极佳,半点不显年龄,眉眼和谢星朝有几分相似,只是更加成熟,被镌刻上了岁月的痕迹。
“我来京州办事,明天参加你的开学典礼。”谢岗略微有些尴尬,咳了一声,“你小祝阿姨也一起过来了,不如一起吃个晚饭,见个面吧。”
“见面?”宛如听到了什么笑话,少年唇角勾了起来。
“谢家唯一的孩子,不能是个不能说话的废物哑巴。”他慢慢复述了一遍,语带讥讽,“你当年,不是也很赞同这个观点吗,现在,是想让我去给她表演一下说话?”
谢岗眉心攒得更紧。
在那段暗无天光的日子后,被解救出来,回家时,他发现自己已经说不出话了,骤然失语,一切都那么混乱。
他住进了医院,无数次诊疗,医生查不出什么病症,只说是心因性失语。
没人在意他,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慢慢开始集中在了,那个刚萌生在那个女人肚子里,之后可能会降生的,健康,活泼,聪明的弟弟身上。
他早慧得可怕,那时年龄小,却已经懂得了很多事情,看到了那些人目光里高高在上的轻视与怜悯。
那时,他的世界里,只剩下了一个人。
她耐心的给他念故事,小女孩童音清脆,模仿着老师,像教初生孩子一样,不厌其烦的教他说话。
小团子蜷缩成一团,是在那暗无天光的,被绑架的一个月后,他所习惯的动作,他蜷缩在她膝盖旁,大大的黑眼睛盯着她,虞鸢轻轻的给他盖上一条毯子,任由他靠着她的膝盖。
她低垂的温柔眉眼,是他一辈子,放在心尖上,不能割舍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