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日记 【5】

9月19日星期日晴

今天是星期天，学校放假，但爸爸，妈妈今天都上班，他们是国棉纺织厂三班倒的工人，很少能碰到星期天也休息在家的。我督促完弟弟做完家庭作业后给了他两毛钱，允许他去同学家看电视。我因为还在担心小曾老师决定去学校一趟。

星期天的学校里很安静，每个教室都是空的，操场上有成群的麻雀叽叽咋咋叫个不停，过两天就是中秋佳节，学校教学楼的一楼挂起了四个写有‘欢’，‘度’，‘中’，‘秋’，四个字的大红灯笼，这四个灯笼和三楼阳台外面悬挂着的‘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八个大红字遥相呼应。我没有去教学楼，而是右拐走进隐藏在一片小竹林后的一排平房门口，这里是学校老师办公的地方，小曾老师的办公室是最里面的一间房，我走到窗口前远远踮脚一看果然小曾老师在房间最里面的一张办公桌上改作业呢，小曾老师看起来手脚正常，脸色红润，应该昨晚没事。

既然没事就回家呗，没想到小曾老师抬头发现了我，向我招招手示意让我进办公室去，我推门进去，还没说话小曾老师就告诉我昨晚家访没有碰到黄诚，只是在他家里看见他的妈妈在弹钢琴，可惜钢琴是坏的，有的琴键发不出音来。原来昨晚听到的把人吓得半死的钢琴声是黄诚的妈妈弄出来的。

小曾老师说昨天发现黄诚的家里挺脏，挺乱的，黄诚的奶奶眼睛不大好使，什么都看不清楚，好像是白内障，她昨天大概的收拾了一下，今天想再去打扫一下，顺便把学校发给老师过节的一盒月饼给他家送去。我说黄诚是远近闻名的坏学生，是继红中学的一霸，用不着对他那么好。小曾老师却说，‘没有人一生下来就是坏学生的，他之所以这样是因为他像海伦·凯勒一样是一个需要好老师好好引导的特殊孩子，也许是家庭的原因他有交流方面的障碍，他的所思所想就像海伦·凯勒那样难以表达所以易怒，爱发脾气。打架闹事都是为了想向别人证明自己的一种方式，尽管这种方式是错误的。我希望我对于黄诚同学能够像安妮老师对于海伦·凯勒那样，能够将对方塑造成对社会有用的人。’听了小曾老师的一番话我觉得小曾老师真伟大！

大概中午时分我们到了黄诚的家，白天走进那个恐怖的院墙，看见几户人家门口晾晒的衣服觉得这片房子也没有昨晚那般可怕了。没想到走到最后一排房子时看见黄诚正蹲在门口洗衣服呢，一个大男孩认真的搓着一大盆衣服看起来也是挺可怜的，我家那个弟弟都读初二了，一双袜子都没洗过，每回他的衣服不是我洗就是妈妈洗，为这事没少和妈妈吵架。黄诚看见了我们一下子站了起来，两眼一翻转身进屋了，这时小曾老师突然掏出5元钱给我，让我去菜场买点猪肉蔬菜鸡蛋回来，我有点莫名奇妙但还是按小曾老师的吩咐去了菜场。等我拎着菜回来的时候发现刚才还在盆子里的衣服都已经洗好晾晒整齐了，一进房间就看见小曾老师在给一位长得非常清瘦但气质不凡的女人梳头发，这个女人估计是黄诚的妈妈，但从外貌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我们大多数同学们的妈妈那样，脸上布满了为了生活疲于奔波的辛劳和疲惫。黄诚的妈妈脸上没有一丝皱纹，白白净净，五官清秀，一头乌黑的长发被小曾老师挽在脑后梳了个发髻，显得更加端庄秀丽。仔细一看黄诚长得还是挺像他妈妈的，剃了寸头后的黄诚跟以前留长发的黄诚完全判若两人，不皱眉的话可以算得上眉清目秀，清新俊逸的了，难怪李莉玲说黄诚是全班乃至全年级长得最帅的男生，当时还说她眼瞎呢！

小曾老师帮黄诚的妈妈梳好头后，把我买好的蔬菜拎进厨房，让我去黄诚的房间辅导他做家庭作业，但我不知道为什么从内心怕黄诚不敢进去，小曾老师没有勉强我，让我就在堂屋里陪黄诚的妈妈说话，黄诚的奶奶和小曾老师一起在厨房里忙碌着做午饭，不到一个小时一桌丰盛的四菜一汤端了出来，四季豆烧肉，番茄炒蛋，清炒空心菜，青椒肉丝，小青菜掺汤丸子，香气四溢，我一下子就感觉饿了。黄诚的妈妈，奶奶，小曾老师和我四人坐在小方桌前等着黄诚从里屋出来和我们一起吃饭，无奈黄诚死活就是不出来，我们吃着香喷喷的米饭，黄诚的奶奶笑的好开心，吃完饭后因为小曾老师还想继续和黄诚谈谈就让我先回家了，回家的路上我开始怀疑胡军说的话，黄诚的妈妈看上去那么正常，怎么可能是神经病，看来外面传的都是谣言！

9月21日星期二晴

今天是中秋节，妈妈的单位食堂里有加餐，妈妈的铝制饭盒里带回了粉蒸肉，板栗烧鸡，今晚的晚饭异常丰盛，弟弟用粉蒸肉里的油水泡饭吃，吃了三大碗米饭，结果吃完饭不到半小时就拉肚子了，真是个大傻瓜。我吃完晚饭后就去胡波家玩，胡波家前天晚上他爸下班的时候在自行车后座上绑了台电视机回来，把胡波和胡军兴奋了一晚上，昨天晚上她家房顶上就竖起了一根天线，真神奇，没有这根天线电视上全是雪花，有了这根天线电视画面一下就清楚了。

今晚我去胡波家的时候电视里正在播放中央电视台的新闻联播，好多人坐在她家堂屋里看电视，我和胡波一起看完沈力主持的“为您服务”以后就进胡波和胡军的房间里看胡军借的画报，杂志。看着，看着外面突然传来熟悉的音乐，接着人声鼎沸起来，各个热血沸腾，一起哼唱，

昏睡百年，国人渐已醒

睁开眼吧，小心看吧，

哪个愿臣虏自认

因为畏缩与忍让

人家骄气日盛

开口叫吧，高声叫吧

这里是全国皆兵

历来强盗要侵入

最终必送命

万里长城永不倒

千里黄河水滔滔

江山秀丽叠彩峰岭

问我国家哪像染病

冲开血路，挥手上吧

要致力国家中兴

岂让国土再遭践踏

个个负起使命

受外面人的影响，我和胡波，胡军一起又来到堂屋加入看电视的行列，今天的“霍元甲”播放最后两集，难怪有这么多人看。看完霍元甲后我们回到胡波的房间里激动的讨论着电视情节，讨论着，讨论着不知怎么就讨论到去年看的“排球女将”上，去年我和胡波家都没有电视，每个周末都会去李莉玲家看“排球女将”，那个暑假真的很迷小鹿纯子，她的晴空霹雳让我着迷了将近半年，每天早上为了梳纯子头都要耽误十几分钟，还吵着要妈妈给我买条背带裤，好不容易熬到妈妈给我买了条灰色的背带裤，没想到穿到学校第一天就发现同班同学里竟然有8个女生穿了背带裤，别谈全校有多少人穿背带裤了！

胡波和胡军兄妹俩正笑话我的时候突然一个个子很高大的男生走了进来，只见他穿着眼下最时髦的的确凉衬衣，喇叭裤，头发梳得油光水滑，一双桃花眼上下提溜打量着我和胡波，不到一分钟胡军就跟着他出去了。我看见胡波从那个男生一进来开始到他出去一直都是满脸通红，举止僵硬，说话吞吞吐吐，我就问胡波是不是喜欢那个男生，胡波的脸羞得更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