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如此类的溢美之词还有很多,与之相反的评价也绝对不在少数,可是约亚更关心的却是一件极少被提起的事情。温都校长一直主张战争学院录取学生的标准应该是能力而非身份,因此在他的任期内有不少出身贫贱的学生借此机会得以进入战争学院,这对帝国的未来产生了极其深远的影响。但是这件事情之所以很少被和温都校长联系在一起,是因为平民身份的学生真正大规模、系统性的进入战争学院,却是在温都校长去世以后。有些人,包括约亚在内,对于这件事一直心存怨念。
又是一口酒入喉,约亚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他回头来看到温都校长推门进来。约亚急忙收回了自己担在壁炉旁的双脚,打算起身相迎。温都校长却摆摆手,让他在那坐着别动。只见温都校长也为自己倒了一杯酒,搬了椅子在壁炉旁坐下,开始烤他的靴子。于是,约亚也将自己的靴子搭了回去。
“年纪大了,这脚总是冷。”温都校长喝了一口酒说道。
约亚像个老朋友那样给温都校长说要多穿双羊毛袜子,下雪天就不要再走夜路了,冬天风大多坐马车少骑马等等。
温都校长笑着对约亚说:“你年纪轻轻还懂这些事情?”
“年纪轻轻,脚也是会冷的。”约亚说着,一些不好的回忆冒了出来。他往圈椅里靠了靠,好让自己更加舒服,以此来抚平那波澜微起的心绪。
温都校长又呷了一口酒,接着说道:“你今天用鞭子抽了卫·拉斯姆森?”
约亚晃了晃杯子里的酒,如释重负的说:“是啊!算他倒霉。谁让他非要打着太后的旗号出来招摇呢?也不看看现在都到什么节骨眼上了。他也不考虑一下如果真出了事那些躲在阴沟里的宵小们会来救他吗?不会的!不来灭口就算是仁至义尽了。派他来的那些宵小们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他们真的会以为一个拉皮条的能解决所有问题?如果他们真是这么想的,那也只能说明他们已是强弩之末了。”他觉得自己看穿了对手的伎俩,不由得卖弄起来。”
“他死了。”一阵久久的沉默,这些人比约亚想像中要狠得多,也阴险的多。
“他的儿子也在学院上学?”约亚问温都校长。
“对,今年刚刚入学。”
“我做的对吗?”
“那要看你的目的是什么?”
是啊!我的目的是什么呢?保护乔治殿下的安全?向佩劳·佩兰展示对皇帝的忠诚?又或者仅仅是为了撒一口恶气?就算是!他也没觉得内疚,更不会感到后悔,顶多是有点可怜那个孩子罢了。因为,对于接下来将要生的事情,约亚心里是一清二楚的。这次皇室内部按照协议冷处理了南野王的叛乱,可是这位罪魁祸也仅仅是被圈禁起来。由于事突然,皇室拿不出一只有足够分量的替罪羊。这样让史官们怎么来描写这次叛乱?让满朝武,郢都百姓怎么来议论这次叛乱?那些参与到这次叛乱中的大臣们又怎么能够知道皇室以后会不会清算这件事情?毕竟除了温都校长,没有人知道那份名单是在约亚手里。皇室到目前为止,甚至都还不知道存在着这样一份名单(想到那些乱臣贼子在家里由于担心皇上看到那份名单,而吓得瑟瑟抖,约亚差点笑出声来)。长此以往,对皇帝的威严是有很大损伤的。君臣之间的猜忌会越来越多,郢都的政治局面就算是暂时风平浪静,那下面也一定是暗流涌动的。自己手里这鞭子“哔!哔!哔!”的打下去,一只肥羊,当然也不算太肥,立刻挂在众人面前,所有罪名都可以按在这个大卫·拉斯姆森身上了。只是他儿子复仇的怒火,如果有的话,必然是约亚一个人来承担。想到那些参与叛乱的宵小们一个个都还在朝中为官,约亚还是感到心有余悸。他怕这些人贼心不死,还要继续做乱,于是对温都校长说道:“那份名单要交给陛下吗?”
“不用,徒增烦恼而已。”温都校长云淡风轻的说道。
稍加思索,约亚立刻明白了温都校长的意思,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即使皇帝陛下得到了那份名单也不可能将这些人都抓起来杀掉,只会给陛下徒增烦恼,反过头来皇上说不定还会怪罪自己没有早点将名单交上去。这份名单上许多人的孩子都在战争学院上学,有几个还是约亚的朋友,这些人都是温都校长的学生(甚至就连这些人的父母也基本上全都是温都校长的学生),别说他们没什么错了,就算是学生犯了错,温都校长往往都会选择再给他们一次机会。可是皇帝这次要是追查下来,谁也不知道这些学生会有怎样的命运,所以说对温都校长来说这也是徒增烦恼。而最要命的是一但让太后知道了自己的所作所为,约亚甚至都不确定浔阳王会不会真的废了他这个惹人讨厌的王世子,完全是给自己徒增烦恼!想到这里约亚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他为自己目前的所境感到庆幸。
但是约亚还是忍不住问道:“可是那些谋逆之人还在朝里做官啊?谁知道他们以后会不会还想着要造反?君侧不清......“
“清了又能怎么样?那也只是治标不治本,再换一批人上去还是一样的。皇室内耗不断,无暇顾及外朝,加利亚里丞相整天忙着四处收恩。帝国上下的官员和贵族可没有几个能够像你们家那样完全不必理会丞相的拉拢。”
约亚从温都校长的话语里感觉到,校长大人应该已经有了自己的主张,所以他决定不再浪费心思来担心这件事。约亚望着温都校长那灰白相间的头,他那固执的长下巴显示出这个人可能一辈子都从来没有放纵过自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