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洒落在桐荫别院,庭院的石桌上,摊着一张报纸,姜云逸正在设计第一期的大周日报。
有了潜龙卫的消息源,内容倒是够用,只是总觉得差点什么,思来想去,才发现,原来是报名不耐看。
不管是楷体还是草,都不够味儿,思来想去,只能是帝王体才耐看。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姜云逸微微抬头,就看到管家姜大和荆无病快步赶来。
先见荆无病单膝跪地,郑重行礼:“属下幸不辱命!”
姜云逸挥挥手,示意他赶紧起来,问道:“你牌面这么大的么?”
却听荆无病一丝不苟地解释道:“属下只是恰好比较了解那位洛东县令而已。”
姜云逸一听就懂,道了声谢,便看向神色古怪的管家姜大欲言又止了半晌,才叹息道:“家主,老爷死活不肯进来,要家主先保证不罚他才行。”
姜云逸无暇理会管家的尴尬,捏了捏酸痛的眉心,沉声吩咐道:“你去告诉他,我现在很忙,没工夫管他,不准他再出去惹是生非,老老实实禁足一个月!”
管家姜大眼皮狂跳,赶紧小跑着去了侧门。
荆无病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只是心中作何感想却不得而知。
次日清晨,熬了近乎通宵的姜云逸,强打起精神,赶往皇宫求见皇帝。
进入御房,就看到除了皇帝,还有一名五旬左右的黄脸汉子,中常侍赵博难得不在。
姜云逸给皇帝见过礼,便好奇地打量这人,漫无边际地猜测起来。
“不用猜了,这就是你分家那位。”
姜云逸见那人负手而立,面无表情地审视着他,随即也负手而立,丝毫不避不让地与之对视。
就在这气氛微妙之际,却听皇帝抬起头,嗤笑一声:“连朕的大将军都敢挑衅,你是不是嫌命长了?”
姜云逸面向皇帝,从容地道:“臣是陛下的齐国公,还是姜氏本家家主,论辈分,他还是我大侄子,于公于私于情于理都没有怕他的道理。”
却见皇帝哑然失笑,旋即对姜久烈道:“爱卿且先回吧,朕怕你在这里待久了,会忍不住打死他。”
姜久烈躬身抱拳一礼,旋即淡漠地看了姜云逸一眼,转身离去。从始至终没有与姜云逸说半个字。
待得姜久烈走后,却听皇帝道:“朕给你半刻钟,有话快说。”
姜云逸明显感到皇帝今天心情不错,说话还是挺明的,当即上前,从怀中取出一张折好的样报,平铺在皇帝面前:“陛下且看,这便是大周日报第一期,后世子孙只要看到报纸,就会记得报纸是从永兴三十年开始的。”
但见皇帝眼前一亮,端起着这报纸,聚精会神地看了起来。能载于史册的正经事,当然值得他上心。
姜云逸安静恭候了半刻钟,才见陛下放下报纸,问道:“这长安商行什么来头?凭什么能明目张胆出现在朕的报纸上?”
姜云逸早有说辞,立刻解释道:“陛下,这叫广告,商家在报纸广而告之提高知名度。长安商行少东主赞助了报纸署四十万石亚麻,当然,是按涨价前的进价给的,毕竟不能让人连本钱都赔进去。”
此言一出,却见皇帝先是微微有些惊异,旋即面色一沉,露出一个质问的眼神。
面对皇帝怀疑,姜云逸从容解释道:“陛下放心,臣绝不会打着陛下的名义巧取豪夺,这些亚麻并非用于盈利,而是为了平抑物价的。臣保证,一月之内,亚麻引发的物价波动必定平息。”
果然,听到他的解释,姬无殇神色缓和下来,随意地摆摆手,示意姜云逸退下。
但那姜云逸却不肯走,反而抬手指了指报纸头版的留白道:“请陛下与天下人言!”
姬无殇神色淡漠地扫了姜云逸一眼,旋即又陷入了沉思。
多少年了,除了登基那天和周燕国战之时,三十年来,姬无殇终于再次感受到什么叫紧张。
朕与天下人说点什么好?
良久,姬无殇终于回过神来,却未提笔在留白处直接写,而是取来一张大些的竹片,用小刀在上面认真雕刻起来,神情前所未有的专注。
少顷,雕刻完毕,便将木片丢给姜云逸,然后不耐烦地开始赶人。
但见那姜云逸接过木片一瞅,竟然只有大周日报四个字,立刻露出不甚满意的表情,竟然还要再喋喋不休,刚准备叫他滚,却见其从怀中又摸出一张五寸小纸片呈上来。
姬无殇接过纸片一看,神色古怪起来,皱眉嫌弃道:“这诗也太市侩了吧?”
却听那姜云逸老神在在地反问道:“就问合不合陛下心意吧?”
姬无殇再次瞪了这个目无尊上的混账小子,沉声道:“姜卿莫不是也想试试朕的刀尚利否?”
又听那混账若无其事地道:“陛下起个笔名吧,以后好在这报上用。”
姬无殇面无表情地道:“马上滚,朕今天不想再见到你!”
说完,埋头就继续批阅竹简。
姜云逸无奈,皇帝矫情了,他也没办法,只能行礼后离去,刚走到上房门口,却听身后传来一个意味深长的声音:
“如果朕没有站在历史正确的一边,你站哪边?”
姜云逸眼皮一抖,这是死亡问答啊?但他成竹在胸地道:“臣当竭尽所能使陛下所站之地,成为历史正确的一边!”
回答完,姜云逸便仔细注视着皇帝的反应,见其只是不置可否地嗤笑一声,并未深究,顿时稍稍松了一口气。
果真是伴君如伴母老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