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晚上过去了。 乘坐马车和寸金前往公主府路上的时候,车轮的每一次滚动,尹问绮都感觉到浑身酸疼,两腿战战。 如果不是公主在公主府里等他…… 他一定会在床上瘫到天荒地老qaq。 为什么会这样子? 事情还得从昨天开始说起。 昨天他惊觉自己确实不是读的料子后,便想着回一趟尹府,把该解决的事情稍微解决一下,再找个武学师父来,锻炼锻炼自己。 不能,能武也挺好的。 然后,一个下午过去了。 他直接趴在床上起不来了。 虽然很想咬牙起来回到公主府,但是—— 但是,最后也就只能咬牙写了一封信,叫人带去公主府给公主,说家中小妹生性顽皮,嗜牌如命,非拉着他打叶子牌,打得时间迟了,今日不能回到公主府,希望公主见谅云云。 这样撑着写完一封信,尹问绮便立刻倒下昏睡,昏天黑地一觉睡到第二天的日上三竿,爬起来的时候,全身上下的骨头,还像是经受了化骨散的摧折一般,就没有一块待在它应该待的位置。 然而尹问绮还是坚强地从床上爬起来了。 昨日没有回公主府,今日一定要回公主府。 他和公主的感情,还是刚从冻土中冒出脑袋的小小嫩苗,经不住风吹雨打的。 等到回了公主府,他立刻再瘫回床上去…… 辘辘前行的马车突然停止。 外头,寸金喊一声:“开门,驸马到了。” 车内,尹问绮也长吁一口气——可算是到了。 然而等了好一会,外头也没有什么动静。正当他疑惑地掀起车帘的时候,前方公主府气派的大门开了一道缝,一个小太监从其中闪出来,板着张棺材脸,用出殡的口气说: “驸马请回吧!公主不想见你。” “什么?”尹问绮疑惑。 “公主不准你进去。”小太监说得更分明了。 这事儿荒唐得尹问绮还以为自己没睡醒。 尹问绮眉心拧出一个结,都懒得和这小太监多话,吩咐寸金:“直接把大门推开!” 寸金:“欸!” 他正要上前,那门自己先开了。 张嬷嬷自里头闪出来。 这张嬷嬷,前几次尹问绮见到的时候,总是个头发梳得油量,衣衫穿得板正,不忘戴几根金簪,套几只金镯子的体面妇人。 如今看来,却有点变化。 只见她额头上缠着一块帕子,两眼眼袋深深,面容有些疲垮,发髻里,忘了两根金簪,倒是多了点木屑,也不知道之前干什么去了。 出来的张嬷嬷,有着和那小太监一样死板的面孔。 “驸马想干什么,要硬闯公主府吗?” “不是硬闯,我只是要见公主。”尹问绮纠正,“我和公主又没吵架,公主怎么可能不见我?” 张嬷嬷嗤道:“什么话!公主府是公主的,公主想见谁就见谁,不想见谁,就不见谁。现在,公主不见驸马,驸马请回吧!” 尹问绮怎么可能相信! 他大喊一声:“寸金!” 就一个老嬷嬷,一个小太监,也敢拦着驸马! 寸金撸起袖子便要上前。 但这时候,张嬷嬷跟着大喝一声: “你敢!” 说罢,那公主府的大门,终于彻底推开。 里头站着整整三排家丁,他们个个手里拿着根尖锐木棒,木棒尖头,一致对外。 寸金:“……” 他动作迅速,由前改后,迅速回到尹问绮身旁。 “郎君,情况不太妙,要不我们先回府里,再从长计议?” 尹问绮意识到,要凭自己和寸金,想直接冲进去,实在不太可能。 所以他迅速做了决定。 “我们走!” ——回府摇人,再来说话! 家里的马车载着郎君出去没多久,又突然回来了,郎君竟还开始召集家中奴仆。 尹府的两位主人听到这些,不可能不过问,于是将尹问绮和寸金都招来了厅堂,了解情况。 “阿郎,娘子,公主府的刁奴真是无法无天,竟敢挡在门口,不让郎君进去!”寸金气愤地把自己和尹问绮碰到的情况,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尹桂和崔兰若却没有太多的意外。 盖因往前数个几朝,类似的事儿并不少,嬷嬷拦在公主与驸马之间,驸马没交够钱,便不让驸马进去;若驸马想要硬闯,公主府中的公公,还敢直接纠集一群打手,大摇大摆,围殴驸马。 “钱没给够。”尹桂老神在在,“哪是想拦着你啊,是想拦着你的钱。” 说着,他眉头突然一皱: “看你这新婚三日,天天与公主同进同出,不会不是钱没给够,是压根没给钱吧。这怎么行?咱们都娶了公主,这供养金枝玉叶,俭省不了,该给还得给。” “这是钱的问题吗?” 尹问绮现在还气着,哪怕对着父母,也忍不住微微扬起声音。 “这是他们说公主不想见我的问题!” 父母:“嗯?” 所以这有什么问题? 尹问绮的声音又提高了一点:“公主怎么可能不想见我?我这么想见公主,公主肯定也很想见我!却生生被那些刁奴给耽误了!也不知道公主见不到我时,该有多么难受!更不知道昨日我给公主去的信,那些刁奴到底有没有给公主看!定然是没有的!真不知公主昨夜是如何辗转反侧?若是公主为我落泪,我真恨不得把他们挫骨扬灰!” 父母:“……” 只是一个晚上没见面,好像也没有那么夸张。 崔兰若并不想倾听儿子媳妇的爱情故事。 她直接插入:“所以你想怎么办?” “打。”尹问绮重重道,“只有把那群刁奴给打疼了,他们才知道,不能怠慢公主!不能不让驸马见公主!” “哎呀。”尹桂觉得没必要,“咱们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气性不要那么大,能用钱解决的事情,何必……” “那就打吧。”崔兰若品了口香茗,淡淡道。 “好吧,那就打吧。”尹桂迅速转变。 “别在街上打,不好看。”崔兰若。 “你娘的意思是,在街上打,容易引来金吾卫。”尹桂补充,“到时把你哐当抓起来。” “往周御史的宅子里去吧。”崔兰若最后点一点。 “嗯,嗯。”尹桂眯起眼睛,笑得像是偷到了油的老鼠,“周御史的宅子吗?这个地儿确实选得不错啊。” 话到这里,尹问绮已经心领神会。 他不再停留,旋风一样冲出正堂,喊院子里一众拿着棍棒的仆役。 “跟我去公主府!” “是,郎君。”大家喊得虽然响亮但比较参差。 “去的每人一金!” “是,郎君——!”这声呐喊,声震寰宇,云霄俱颤。 公主府内,张嬷嬷正歪在自己的床上。 她额上的帕子,拿了下来,侍女正在替她揉着抽痛的额头,还要小心避过左额角的肿包。 这肿包,足有指甲盖那般的大小,之前是没有的,乃是被公主气了两次,给直接气出来的。 现在,张嬷嬷小心翼翼地碰着自己的肿包。 觉得糟了刚才驸马试图闯门那一遭,这肿包,似乎又更肿更大了一些。 该死。 张嬷嬷心想。 这公主,这驸马,再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明日他们就真能骑在她头上拉屎撒尿了。现在还远远不够,得再想点办法…… 就是这时,外头一阵喧闹,张嬷嬷心中也跟着一阵腻味。 对于这种喧闹,她已经很熟悉了。 她看着自己窗前的院子,在心中默数: 一、二、三…… “嬷嬷啊!张嬷嬷啊!不得了了啊,不得了了——” 只见那唐公公,疯狂摆动着双臂,大呼小叫地冲进来了。 “又不得了了什么?”张嬷嬷冷睨着这没用的家伙,“是公主想要放火烧屋,还是驸马又要带人闯门?” “不是,不是,都不是……”唐公公跑得急了,在张嬷嬷床前一阵喘气,“驸马没有闯门——” 看来公主被关老实了,现在是驸马的事了。张嬷嬷冷嗤。不过驸马连闯门都不敢,看来是翻不出什么浪花了。 唐公公剩下的半截话,大喘气说话:“驸马直接带着尹府的人,进了左跨院!现在人马就在左跨院中,正要从左跨院往主院推进!” 张嬷嬷一惊而起,不怒反笑:“好啊,太好了,他们还真敢闯公主府,快快,快敲锣打鼓去报案,就说,‘朗朗乾坤,皇都脚下,竟有贼子敢公

然强闯公主府,威逼公主!置公主尊严何处,置皇家威严何处?圣人和娘娘,必要为公主做主,为我们做主’!” 她这样跳起来了,却见唐公公动也不动,更不耐烦这棒槌: “你还等什么,还不叫人拦住他们?” “家丁已经在拦着了,只是驸马手拿地契在那边大喊……”唐公公顿了半晌,“喊……” “喊什么?他拿地契干什么?和地契有什么关系?”张嬷嬷稀里糊涂。 “喊公主府不是公主府——现在的左跨院,原是周御史的家,周御史的家是后面被尹府买了下来,虽和公主府建做一体,地却还没来得及过到公主府名下。 所以,现在的问题,不是他闯入了公主府,是我们闯入了他尹府!” 啰啰嗦嗦了半天,这涉及钱财的问题上,唐公公总算精明干练,一气呵成,全部说完。 “啊?!”一时之间,张嬷嬷瞠目结舌。 - 好像远处传来了隐约的声音。 正在看的元观蕴,忽然放下本,侧耳倾听一会,接着站起身,进入更衣室内,这里的天窗开着,声音更容易传入其中。 果然,往这里一站,外头那点朦胧的声音,便听得清楚了: “……打杀刁奴……赶出尹家……救回公主……!” 怀樱也跟着听了一会,突然巴巴问元观蕴: “公主,是不是驸马来了?” “应该是。” “那我们可以出去了?”她难掩雀跃。 “驸马显然还没有打进来,”元观蕴,“也不应该打进来。” “那?” “你去看看外头守着的人是不是被这些动静吸引了注意力。”元观蕴吩咐。 怀樱自是遵从,她出去片刻,很快回来。 “看守确实都在议论外头的事情。” 这样的话,正好行动。 元观蕴轻轻呼吸,片刻后,突然动弹。 站在一旁的怀樱,只觉得眼前一花,只见公主,忽然自原地助跑、跳跃,繁复的裙摆在空中一旋,像是朵艳丽的花旋绽旋收,而这时候的公主,已经双手攀上衣柜的最顶端。 他在这里歇息了一刹那。 双足再蹬,整个人又一纵身,便跳上了更衣室的天窗,消失于室内。 怀樱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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