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有失忆,你知道你自己是谁,现在在干什么。”
室内一盏烛光如豆,崔俣披衣坐在桌前,眉目清雅,脖颈修长,俊美笑颜装满从容笃定。他话音微柔,仿佛一字一句,带着奇特的韵律与力量,能瞬间击入你心底。
说话时,他眼梢微抬,手指下意识轻捻,像只多智狡黠的狐狸,什么都瞒不过骗不了,他能把你牢牢攥在手心!
杨暄眼瞳倏的收缩。
初从外面归来,警惕心本就高高提着未来得及卸下,现下再听到如此危险,似乎已识破他所有秘密的话,他的精神立刻绷到极限。
“啪”一声,灯芯爆开,杨暄的手,牢牢扣住崔俣下巴!
“小心点说话!”
身体反应速度比脑子更快,杨暄走到崔俣身前几乎都没用一秒,手上力度相当强硬,眼神当然也很锋利,凶戾戾锋锐锐,似在威胁,又似在试探,像只小狼。
崔俣忍不住皱眉轻“嘶”一声。
房间内气氛陡然安静,紧绷无比。
良久,终是杨暄没沉住气,压着崔俣厉问:“你知道了什么?”
崔俣看着杨暄近在咫尺,俊美无双的脸,突然笑了,笑的春光灿烂,足以闪瞎人眼。
“你笑什么!”杨暄眯眼,似有薄怒。
“我笑啊……”崔俣笑声简直止不住,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画面,“你这样子,如若年纪再长些,一定很有男儿魅力。”
这捏着下巴小空间挟制人的姿势,怎么想都有点苏啊。
杨暄起初没听懂崔俣的调侃,概因后者太不严肃了。明明他态度凶恶,攥着这个人性命,这人出口话语竟然轻松惬意,带着狎昵,仿佛他只是开玩笑,这已经不是不怕死,是思维路线偏差太远,脑子有毛病了。
待脑子一转弯,想明白崔俣在打趣什么,他更为气恼。
这话听着是在夸他,实则嫌他小,调侃哪怕出去使尽浑身解数调戏姑娘,人也不可能看上他!
“你觉得我会害羞?”会不好意思?简直开玩笑!天底下,皇宫最尊贵,也最为藏污纳垢,多少世人想象不到的恶心事,那里都可能遇到。加之幼年转去军营,别说各种不重样的荤话,哪种激烈的渲泄方式没见过?他十一岁出精,各种事早已见惯不怪,习已为常,之谈,安能触他分毫?
他掐着崔俣下巴的手指更加用力。
“呀恼羞成怒了。”崔俣仍然笑着,一边笑一边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别紧张。”
他一点也没紧张!
刚要怒喊出声,杨暄缓缓眯了眼,犀利的盯着崔俣。要真喊了,才真是被说破,恼羞成怒了!
不过就算没喊,刚刚这个表现,已经处于下风了。
杨暄放开崔俣,猛的坐到边上凳子上,暗暗磨牙。
这人着实阴险,轻而易举的转移了他的注意力,气氛不再紧张,而是带了些友人的亲近与熟络,他都不好意思箍着他以武力威胁了。
崔俣眉眼弯弯,继续冲他笑的灿烂。
杨暄偏头,瞪向烛火。
手背被崔俣轻轻拍打安抚的地方,仍然残余着些许暖意,如同暖玉蹭过,轻柔丝滑,又有些痒。慢慢的,心里也跟猫爪子挠似的,有点痒,有点躁动,静不下来。
“喵嗷——”
手背一重,真的有只猫崽子拍过来了。
杨暄眉间一怒,可看着小老虎那双琉璃似的眼睛,又气不起来。
真是讨厌。烦人的蓝桥没了,又多个烦人的小老虎!
“喝茶。”
修长手指从视线里滑过,留下莹白若玉的虚影,以及冒着氤氲热气的青釉茶盏。
杨暄垂眸,慢慢把茶喝完,人也安静了下来。
他是太子的事,崔俣不可能知道。他幼时被父皇踢开,数年来从未归朝,别说堂上百官,就连父皇,恐怕也忘了他的模样。他秘密匿于边关,秘密出行,崔俣怎么可能知道?
崔俣聪慧,脑子好使,大约是看出点什么,但绝不包括他的身份。
“你知道了什么?”
再一次问出这话时,杨暄已然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