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色的穹隆从头顶逐渐淡下来,变成天边与地面接壤的淡淡青烟,就连空气都冒着一丝丝清冷。
此刻牛油果和阿ng就在人来人往的街面上四目相对,谁都不再说话,一切万籁俱寂。
阳光不复往日那般亮白,而是呈现出一片灰蒙蒙的雾色,宛若把一切都渲染得朦胧而迷幻,却妄图唤醒沉睡的生灵。
“到底是什么呢,你快说啊?”牛油果对阿ng吞吞吐吐的话充满了好奇,她猜不到阿ng口中所说的“办法”到底是指什么。
事实上,自从施了借尸还魂的法术,借用李紫霜的身体返回阳间那一刻开始,她就始终抱有一种消沉的人生观。
这怪不得她,好端端的人谁会连自己的灵魂都无法归家呢?
这无疑就是一种暗示,一种生命垂危逐渐走向消亡的预示。
阿n*了点头,神情有些失落,“果果,我可以告诉你,尽管个人真心不希望你走上这条路,可我不能自私,毕竟你有知情权,最终到底如何抉择是自己的事情。”
听罢,牛油果一个劲地点头,有时候,她多希望这一切不过就是一场梦,一场很长很长的梦。
不过是心力交瘁所以才一直昏睡不醒,根本不需要做什么可笑的法术,只是轻轻一推,或者温柔的呼唤,就可以揭示虚无的真相——这一切都是假的。
她口口声声说自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淡定对面对失去红绳玉石却再也找不到的现实,平静地参加了好友邢朗的葬礼连眼泪也不曾流过。
即便托着另外一个女人的皮囊,她仍然没为自己的前途未卜而慌忙失措。
但是从心底里,牛油果还是渴望着能有一个出口,就像神话故事中那充满仙道或魔力的途径,让她重新回到正常人的生活轨迹当中,尽管现在看上去,这个事情的可能性是极小的。
阿ng沉默了片刻并没有马上说话,而是久久地注视着牛油果。
一如往日,她光滑的脸蛋上镶嵌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甚是可爱,可此刻却是难掩满腹心事的愁容。
至此,他一时沉浸在难以自拔的痛苦和悲伤中,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眼里不觉噙满了泪水,马上就要夺眶而出。
“你快说呀?到底是什么呢?”牛油果重复着之前说过的话,她看着他,脸上还是闪耀着无限的光芒,眨了眨眼,她瞬间意识到情况不对。
“阿ng,你怎么了,怎么哭了?”她小声嘀咕了一句,之后努了一下鼻子笑着安慰道,“别担心,不如你先告诉我有什么解决办法,我不怕辛苦的。”
牛油果抬头仰视着瘦瘦高高的阿ng,他的眼神依旧充满了忧伤。
她知道阿ng是在心疼自己,他不厌其烦地给自己带着一个理性至上的外壳,其实他是个感性善良的人,即便后来成了鬼差,也不是一个寡情之鬼,这一点她清楚得很。
要不是牛油果抬起头缕缕一下阿ng被风吹起的头发,他还沉思其中。待到回过神来,他思索了片刻又顿了一下,不知道如何措辞更好,眉头紧簇地说:
“这条路就是,你要放弃眼下自由简单的生活,成为一名能够看穿一切牛鬼蛇神的灵媒,你要成为阴间地狱官吏的傀儡,历经数日难以承受的磨难,还要……”
阿ng的语气十分严肃,说话时眉宇之间露出的神情比内容更让牛油果觉得胆战心惊。
“灵媒?如果真的做了你说的灵媒,就能换回已经被扣押已久的伤痕累累的灵魂吗?”牛油果睁大了眼睛,眼神里充满了惶惶不安。
她瞠目结舌地看着阿ng,他的话让她一头雾水。
“不能,你会变成一个半死不活的活死人,每天周转于阴间和阳间,协助鬼魂处理各种你之前闻所未闻的诡异之事,只为了维持你在阳间的存在感。总之,这件事一定要从长计议去考虑清楚,它是万般无奈之下又无计可施的最后选择之途……”
阿ng的话刚从嘴边滑出,他们身边的空气瞬间变得更加冰冷,那一刻牛油果感觉时间仿佛在眼前静止了。
一阵难以抵挡的未知恐惧之感袭来,脑子里突然充满了无限的疑问,她的嘴巴开了又合,合了又开,反反复复好几次,不知道这件事该从何问起。
牛油果告诉自己冷静下来,屏住呼吸,先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慌张,她用力咽了一下口水,把阿ng的这些话和表情全部抛在脑后。
正在这时,阿ng手指上佩戴的指环忽然变得闪烁不定,颜色时隐时现频繁切换,连带的手指也在跟着一齐轻微颤抖着。
“怎么了,阴间有任务找你了?”牛油果问道。
阿ng叹了叹气,心情愈发低沉,他很是窝火,对牛油果遭遇的无能无力而窝火。
他苦笑着点了点头表示默许。是自己曾答应牛油果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会在她身后保护她的,可而今一次次的意外,他就像个罪不可恕的局外人。
每当牛油果遭遇莫名的灾难,他就鬼使神差地要么在阴间负命,要么也是由于某某原因不在身边。
“那你就先回去啊,别再让我影响到你作为阴间鬼差的工作了。”牛油果先是愠怒地哼了一下装作很生气的样子,然后傻乎乎地对着阿ng笑着,全然是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
“果果……”阿ng自己也不知道要说什么话,貌似对自己的缺席已经无话可说了,他抬起头,像是安慰似的捏了捏牛油果可爱的小脸蛋,自己脸上却是秋水长天的平静。
“快去吧,什么时候变得婆婆妈妈的。”两个人略静止了五秒钟,牛油果看着对方忽然如释重负深深呼出一口气,自己本就不应该事事拖累他人。
牛油果的话并没有赶走阿ng脸上的愁云惨淡,他只是一直僵在那里,不知道为何一时情起,突然两三步走上来,一把将她拉到自己的怀中。
这一次绝非上次的安慰式的拥抱,而是抱得紧紧的,挤压的牛油果快要喘不上气来。
“先去忙吧,你看这天色尚早,说不定黄大师那边已经帮我想出更好的办法也说不定呢对不对?”
“一会?我们不是说好现在就去找他吗?”阿ng从深思中回过神来,声音听起来有点沙哑。
阿ng的眼睛始终烧着愧疚的光,光芒时时摄入牛油果的眼中。两个人靠得很近,连呼吸都几乎融在了一起。
牛油果怎么会怪他呢,这件事本来就是糊里糊涂由自己造成的,后果本就应该由自己承担。
此外该承担的不仅是自己酿的苦果,还有生前答应别人要做的事情。
“现在,我要去一个地方,不管自己的结局如何,我答应别人的事情还是要说到做到的,不能食言。”牛油果小声回答。
阿ng渐渐松开了牛油果,往后退了一小步,“那你现在去干嘛?”,丝缕的疑惑不由得浮现在脸上。
“去见,李紫霜的母亲。”牛油果舒展了一下胳膊,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