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冬日,又是十足的寒凉节气,按理应是百花凋零,但是福鸾殿却依旧是百花繁茂的模样。
内室里的桌子上正摆着一只钧窑月白釉梅瓶,瓶身圆润饱满,白色的瓷瓶在日光下可见浅浅冰纹,一只修剪的极为漂亮的大朵芍药斜椅在一侧的贴梗海棠边上,并蒂双株,一枝妖异一枝婉约,意境悠远,却又隐隐可见清贵之感。
谁能想到这竟是出自嫣妃之手。
往日此时应是嫣妃最是开心的时候,只是此刻却不同了。
“你可听清楚了?确实是陛下封了那贱人嫔位,且赐号善嫔?”嫣妃不可置信听着底下宫女的传报。
“确实如此。”芳雨战战兢兢回复道,生怕惹得嫣妃不快。
可怕什么来什么,果不其然,只见嫣妃气愤地将刚插好的花瓶推倒,瓶身碎裂,花枝仿若凋零般躺倒在瓷片之上,便是衰败也美的凄艳。
几块碎落的瓷片划过芳雨的脸颊留下一道血痕。
“贱人贱人贱人!本宫第一次就该杀了她!”嫣妃气得在宫殿里来回踱步,“如今倒好了,她眼瞧着就东山再起了,本宫岂不成了整个后宫的笑话!”
“去把梧桐那个小贱人给本宫叫过来!”她气闷地对着门边的巧荷吼道。
越想越气,实在是气不过,嫣妃拿起一侧的鸡毛掸子,一下一下狠狠抽打着汇报消息的芳雨,“贱人!不中用!一个二个都不中用!”
芳雨噙着眼泪忍耐,极力咬住嘴唇强忍着哭泣声,若是哭声吵到嫣妃,只怕会换来更疯狂的毒打。
直等到嫣妃体力不支,跌坐在榻上,身边的宫女眼疾手快的将几乎晕倒的芳雨抬了出去。
兰姑姑静静看着她发了好大一同脾气,这才上前劝道:“娘娘可消气了?”
见嫣妃不回话,兰姑姑继续说道:“既然消气了,那便听老奴说上几句。”
“娘娘可还记得当初为何入宫?”
嫣妃侧躺在榻上不愿去看兰姑姑,只盯着窗子上的花纹发呆,半晌才不情不愿回答:“自然是为了哥哥。”
“娘娘既然知道是为了大将军,为何又不肯收敛脾气?便是皇后娘娘为了能得到陛下的几分眷顾,那也是收敛了性子的。娘娘如今已然入宫为妃,必不能似当年在府里般任性,再是如此娇纵妄为只怕会将陛下越推越远。”
嫣妃猛地坐起,红着眼眶冲着兰姑姑吼道:“奶娘这是在怨我了?难不成我还要任由那些贱人骑在我头上,若是要如此憋屈,倒不如投湖来的自在。”
兰姑姑面色一沉,“娘娘切莫再说什么胡话,妃嫔自戕是大罪,更是会给家族蒙羞,娘娘切莫再说。”
嫣妃自知说错了话,赌气坐在一侧不再看她。
瞧见嫣妃暗自泄了火气,兰姑姑继续说道:“娘娘,善嫔自然可恨不假,想除掉她法子多的是,只是娘娘如今还有最重要的一事。”
嫣妃眼神一亮,“什么法子说来听听。”
“娘娘!”兰姑姑语气重了些。
“如今朝堂上沈阁老集合众多臣抵制武将,此番大将军在外已然十分困难,若真是等到皇后顺利诞下太子,到时候威远侯府如何自处?到那时更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娘娘如今备受屈辱还不是因为处处受皇后压制,难不成竟当真愿意仰仗他人鼻息了却残生?”
嫣妃脸色难看至极,此刻终于老实起来,“奶娘,我知道了,你说就是。”
与此同时,静秋阁的周婕妤正卧在床上喝着苦涩的汤药,静静听完底下宫女的汇报。
一大口药汁闷进嘴里,瞬间满口苦涩,却见周婕妤面不改色将汤药咽了下去。
往日里一口药汤也喝不进,更是闻一闻便觉恶心反胃的人,此刻沉默的有些可怕。
身旁的宫女安静侍候一侧,静秋阁里只有浓重的药味弥久不散。
半晌听见一道虚弱的女声悠悠说道:
“将方太医叫来,本宫有些话想对他说。”
——
当冬儿带着苏琼光回到明春台时,殿门外正站着几个小太监,看着身上的服饰应是乾元殿前伺候的。
冬儿脚步停顿片刻,她落后半步观察着善嫔的一举一动。
只见苏琼光像是没看到等在殿外的几人一般,不为所动,径直便要略过拿着圣旨那人往里走。
见此情景,冬儿连忙拉着苏琼光停了下来,苏琼光一脸不解的看着她,冬儿摇了摇头并没有说些什么。
等候许久的小太监僵硬着嘴边的笑,尖细的声音响彻明春台,只听他高声说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美人苏氏,性行温良,柔顺粹纯,着册封为正五品嫔位,赐封号善,钦此!”
“善嫔娘娘,接旨吧。”
小太监递出去的圣旨在空中停留了半晌就是没有人接。
他皱眉朝下望去,就看见善嫔正眨巴着眼睛盯着一侧的冬儿,“冬儿,能起来了么?腿麻了。”
小太监的脸瞬间就黑了,嘴角抽搐着看着她们主仆二人欲言又止。
此番试探已经没有必要了,冬儿拉着苏琼光站了起来,替她接过了圣旨,“公公,你也瞧见了,我家娘娘如今仍在病中,若是有哪里得罪的地方,还望公公担待。”
小太监此时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可冬儿毕竟是皇后身边的人,倒也不好在她面前耍威风,只是冷哼一声,“冬儿姐姐说笑了。这些是陛下赏赐给善嫔的东西,奴才们就先退下了。”
也不等几人道谢,放下东西就带着一干人等迅速离开了。
冬儿倒也没说什么,只是招呼着执星将东西抬进去。按理说应该是要给些好处的,只是如今善嫔神志不清,虽是在身侧侍奉,但也不会替她打理的如此精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