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这是我的笛子。”他说,“你不是喜欢听吗?我吹给你听。”
他吹的是《画心》,哀哀切切的,不像大多数笛曲那么喜庆。印象中,他私下一个人吹奏的大多都是这样凄婉哀怨的曲调,这曲子出来的时候他还在深山清修,不知他什么时候学来的。
看不穿,是你失落的魂魄
猜不透,是你瞳孔的颜色
一阵风,一场梦,爱如生命般莫测
你的心,到底被什么蛊惑
你的轮廓在黑夜之中淹没
看桃花,开出怎样的结果
看着你,抱着我,目光似月色寂寞
就让你,在别人怀里快乐
爱着你,像心跳,难触摸
画着你,画不出你的骨骼……
如泣如诉,仿佛他自己的心声,是自嘲,也是求助。
三梦看着在皓月长空下为她吹笛的这个人,他的轮廓,他的心跳,明明就在眼前,却还是让她感觉有点不真实。
她以为这辈子都等不到他为她吹曲子了呢。
这个生日礼物很好呀,她很喜欢,可是她却哭了。
妙贤收了最后的尾调,才真正好好打眼看身边这个女人。她其实挺漂亮的,五官秀丽,又很有英气,穿防弹背心提着枪的模样英姿飒爽,笑起来又露出浅浅的梨涡。
最要紧的是,从他们遇见的第一天起,她的笑是为他,她的眼泪也是为他。
…
队里通知三梦去拿心理评估报告。
王老师的办公室这个把月来她已经跑得熟门熟路了,每次还开小灶,谈她“朋友”的人格分裂问题。
王老师很有职业精神,她们之间的谈话内容,她一丝一毫都没有透露给别人,连队长老秦都不知道。
她几乎成了三梦唯一的倾诉对象。
去的时候,她办公室好像还有其他患者在,护士却跟她说没关系,王老师说了,她来了就让她直接进去。
结果她推开门,看到妙贤坐在里面,就像那天他坐在老秦办公室一样。
王襄平是淑女,才不像她老公那样大咧咧坐在办公桌上,而是优雅地从沙椅上站起来,像介绍第一次见面的两个人一样介绍道:“三梦,你的‘朋友’来了。”
是啊,他们真的很像两个认识已久的老朋友,彼此的苦痛和欢喜,总是对方第一个知道。
她似乎还有点不敢相信他们能有这样的默契,他却已经朝她伸出手,微微笑着:“我从小最怕看医生,这回恐怕也要你陪着我了。”
三梦没有握他的手,而是大大张开双臂抱住他,声音都哽咽了:“我陪你……我一定陪着你,只要能把你的病治好。”
刀山火海她都不怕,她只要她爱的人回家。
妙贤蹭着她的颊边,眼圈也红,只低低地嗯了一声。
王襄平就微笑看着两个人,点点头说:“你们都到齐了最好,我们先来了解下病情吧。”
三梦手心都在冒汗,比第一次摸枪还要紧张。反倒是妙贤出奇镇定,握住了她的手,无声安慰。
两个人格,两种截然相反的个性。原本那个温和有佛性的妙贤是主人格,而霸道乖戾的是后继人格。两种人格的切换有时是悄无声息就完成的,有时伴有剧烈的头痛、晕眩和呕吐。切换的契机都在三梦身上:主人格在她面前见血后出现继人格,反之被她亲吻之后,后继人格切回主人格。
王老师还极为谨慎地做了实验,证实假如他不是在三梦面前见血,或者亲吻的对象不是她,两种人格都不会出现交替。
人格分裂在医学史上本已十分罕见,像他这样的情况更是绝无仅有,王老师作为医生也只能摸着石头过河。
明确了病情之后,她给妙贤做了详细的评估报告,然后拟定了两种治疗方案:第一是用催眠法,“杀死”分裂出的其他人格,只剩下最开始的主人格;第二是用循序渐进的精神分析法,记录所有人格的特质和行为,分析他们,再将所有的人格捏合到一起,融合成有别于过去主人格的新人格。
催眠法比较立竿见影,能窥见他潜意识中造成这种分裂的原因,从而对症下药。但同时催眠也是一柄双刃剑,搞不好可能会让他受到其他暗示,为了逃避痛苦而自行衍生出更多人格来保护本我。
第二种精神分析法是一个长期的过程,不仅需要患者本身有强大的意志力,还要有最亲密信赖的人给予支持,细水长流,才能成功。
两者到底怎么选,取决于妙贤和三梦自己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