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压着眼底的怨毒之色,断断续续道:“你二叔一时看画入迷,醉酒跌入湖中。珍哥儿,叔祖母这边也要麻烦你了,且去告诉你父亲,还有族人一声。老大,我们孤儿寡母不好出面,你且去迎回政儿的尸骨。”
听得出贾母话语里的赶人之意,贾珍也懒得站着当门柱,直接点个头,不顾贾赦求帮手的眼神,告辞。
贾赦见状,觉得贾母一点都不理解他苦心:“老太太,珍哥儿好歹也是族长。我们一起去,好给老二撑场面啊!”
“场面?场面?”贾母喃喃重复了两遍,看着贾赦精力充沛,一副立马去干架的模样,愈觉得人在扎她的心窝,忍不住直接起身,一巴掌挥过去:“你这个孽子!老二走了,你是不是很开心?竟然一点哀凄之色都没有?!”
哪怕是贾母的骂声回旋在屋内,但是所有人都更惊讶与其先前打得那一巴掌!
打人不打脸!
贾赦捂着脸,跌坐在地,一脸茫然的看向贾母,浑然不管骂声还有落下来的拐杖,“太太,你……你打我?我……我哪里做错了?”
“老太太,您有话好好说啊。”贾琏一脸惊愕,哭嚎着:“父亲乍然听闻二叔去世,他为二叔着想,要个说法有什么不对?先前赖大支支吾吾,我们都觉其中有遗,想着报官……”
“不能报官,不能!”王夫人闻言,失声尖叫道:“老太太,这样会与刘家结仇的。”比起丈夫,自然是一双已经成材的儿女更重要!
“老爷自己马上风了,若是泉下有知,也不愿闹大的!老太太,我们还有珠儿,元春,你……你还有宝玉啊!宝玉才四岁,他的未来,这些孩子的未来,不能被毁掉啊!“王夫人直接哭倒在贾母跟前:“老太太,您体谅体谅孩子啊!珠儿本胸有成足准备秋闱的,还都定了亲,如今这一切……一切都毁了啊!”
不能在继续毁下去了!
被王夫人拉着袖子的贾母也看得懂王夫人未说完的最后一句话-不能再继续毁下去了。
而这边,贾赦回过了神,愕然的看着王夫人,扬着自己被打肿的半边脸,擦了擦嘴边的血丝:“老二马上风?马上风?”马上风乃是房、事猝死,指行为太过激烈,导致男方生昏厥甚至突然死亡。贾政在自家马上风就算了,他那个性子会在别人家取乐?
不是参加诗会吗?
弄得跟上了青楼一样。
边想,贾赦愈狐疑,颤抖的站直了身子:“老太太,你刚才还说我不管老二死活?现在呢!”
贾赦气炸了:“我都没马上风,老二马上风?他嗑药了?!还是身体比我弱啊?这明显死因有异的事情,你……你们居然藏着掖着,不查?”
“你这个孽子懂什么?”
“大伯,这件事……”
“你们对得起老二在天之灵吗?”
“…………”
贾琏默默往后退一步,缩小自己的身影,恰当的露出一副害怕惊恐左右为难的面色来。只是刚等他摆好脸色,贾琏的惊愕便化作了真情实感,只见那贾母又一挥手,心理刚感叹一句老当益壮,便听得“嘭”的一声。
他这便宜爹,娇生惯养被一推就倒的便宜爹,身子趔趄几步,往后直接一摔,摔倒在了茶几上,甚至还非常不幸的撞在了尖角上。
屋内顿时鸦雀无声,闻针可落。
“父亲,父亲!”贾琏一个箭步从上前,扶起翻身又摔地上的贾赦,摸一把人后脑勺,面色刷白,将自己的手往贾母跟前一扬,失声道:“血,来人,快请太医!快请太医!”
“琏……琏儿?”贾赦虚弱的唤了一声,眼里透着股死气:“……好痛。”
贾母被入目的血红吓得一颤,脑海里瞬间浮现当初那一盆一盆从她肚腹里流出的鲜血。
她硬生生疼了一天一夜。
果真这个儿子生下来就是克她的,克她的!
明明她一点都没用力,一点都没!
贾母面色白,咬着牙,竭力压下眼里的恐慌:“琏儿,如今三更半夜,哪能请得到太医。赖大,去回春堂先请大夫给老大看看!”
“老太太,是。”贾琏摆出一副六神无主,信赖的神色,眼底却是看了眼疼昏在他怀里的贾赦,慢慢的心理窜出一股恶念--送上门的机会,杀了贾赦,杀了贾赦,他就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