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便是现在的贾母依旧能找到机会下药吧,她手里也实没有那等能快速到见血封喉的药呀?
说到底,贾母也不过就是一内宅女子罢了,还是一在高门大户中「斗」了一辈子的内宅女子,习惯的是运筹谋划,是笑里藏刀、静水流深……却也几乎没尝试过干脆利落的就撕破脸来一记狠的!
而这点,也能很好的表现在贾母的「藏品」之上:要那等不声不响于无知无觉间置人于死地的药,她尽有,但要那等作用迅速见血封喉的?真还没有。
悔矣!
懊悔的贾母甚至都顾不得这种效果迅猛的毒药又是否会留下自己下毒的痕迹了——大家女子们之所以多用一些见效慢的药物对付自己的敌手,可不是为能缓慢折磨对方,而实是常年虚弱且缠绵病榻的人要是有一日拖不住去了,可是比身体康健的人遽亡更理所当然,也更不会引人注意。
但现在,这还重要吗?弄死贾政,还要抢在贾政开口前弄死他,才是正理!
既然无药可用,便得尽快再寻旁的法子了。
比如……借刀杀人。
贾母终究是比旁人多吃了不少年的盐,哪怕绝路之中,也能再硬生生的开出一条道儿来供自己「求生」——
她将主意打到了今日这位负责询问自己的余官员身上。
虽说此前,贾母并没有见过这位余大人,故而对他的为人做派也自是全不知晓的。但她却是知晓陈坚自某日之后就再未出现在贾家府邸里!
贾母:「……」
即便是被禁锢在贾家府邸之中并不知晓外面儿事儿的——比如贾赦在他探监之后暴亡——但也大抵是因着贾母实是被囚禁在贾家府邸中等死的身份了吧,故那些个禁军虽严苛的守着不敢与他们通外界消息的禁令,但平素的言行间也很有几分藏不住情绪的波动:
还很好解释。
相较于那些个杀过敌见过血的边境驻军,禁军本就是养尊处优至极,故要论军纪严明,这些人也还真真有些排不上号。再有其间多勋贵子弟——哪怕只是勋贵中旁支末流的子弟,也终究能比平民更多几分信息上的灵通,故对陈坚的「急流勇退」也多多少少能知晓个大略的轮廓。
然后就因纪律不甚严明而在对贾母等贾家人的时候不慎带出来了。
其实,真平心而论,那这些个禁军也并非全不晓事儿的傻子,那许多的关键细节也是断不至于对贾母透漏分毫的……
只态度却是掩不得的,尤其是面对贾母与贾政这一老一瘫之际,那种「啧啧啧,就这两东西,竟是能搅浑出如斯动静,果真是人不可貌相啊」的感慨讥讽,也是怎么都掩盖不住的。
该是大抵就没人想过掩盖吧?毕竟贾母的年纪太具欺骗性了,而贾政在抄家当日的行径也算是彻底坐实废物的名号——顶门立户的男儿都如此了,何况老妇?
也就叫贾母「可算是」找到机会教导他们什么叫真·人不可貌相了。
最初,贾母是真的有以为过这些人对自家的鄙视是源自于抄家那日自家儿子媳妇一个瘫一个癫的——别说是他们这样的百年世家了,都是外面的平民百姓家,要出了这样的人这样的事儿,也是足够提供整一年的笑谈了,这要发生在高门?也真真是非年不得止歇!
但,也越是随着被嘲被讥的窘迫感逐渐麻木后,贾母越是觉得对方所指的,怕不止于抄家那日之事,而在于更多——
且在最初,这种感觉不过是贾母于情绪——其间最重要者还是羞愧情绪——退却之后逐渐敏锐的直觉,但随着王夫人的离府,这一靠多年经验累积起来的直觉更是直接得到了事实的佐证!
王夫人离开贾府前往大理寺去了。
王夫人还未能成功抵达大理寺就直接被人于半道儿上下毒致死。
虽说这两者贾母都并不能就立时知晓吧,但对后者,贾母却是能立时就感知到禁军们对她的态度转变的:那是一种从高高在上的讥讽再到敬而远之的鄙夷再遽然转变到……切身的怨愤。
毕竟,禁军也有经历过贾家抄家的全过程,更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家统领陈坚因贾家卷入风波不得不激流勇退——本是皇帝心腹不说能借此事再进一步吧,却也不该沦落到靠「退让」才能保全自己的地步罢?
这再是叫所有的禁军都背上了可能对王夫人下毒的污名儿……
妈蛋,这就不能忍了!
没做过就是没做过,且更让人愤怒的也还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人推出去背黑锅:不说那些个本就未与外界勋贵勾结的无辜人士,便那真有心对王夫人动手的,也没想过在有人接手这个烦的时候还不依不饶啊?
再加之大理寺里也多的是恨不得王夫人能死得干脆死得利索的,又如何需要自己再穷追不舍了?没得徒惹了一身的骚!因着实是没有做这事儿又被扣了这名儿的,故众人在真对面看守贾家人的时候也不免会流漏出一二分的情绪——再有王夫人已死贾政已瘫,除了贾母,又还能有谁担得起他们情绪出口的重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