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陵师兄——”
窗子被人一下拉开,冷风呼呼地卷了进来。床榻上惊醒的张少陵几乎是抄起手边的砚台就丢了出去,窗口那人哎呀一声,砚台不偏不倚正中他脑门,墨汁糊了他满头满脸,像某种小兽头顶的三杠花纹。
天灰蒙蒙的。漫天的雪花被吹了进来,钻进张少陵的被子里。被子边缘探出几根打着卷的凤翎,小凤凰迷迷糊糊地探出头:“一大早这是——”
它停住了。
下雪了。
雪花顺着窗沿调皮地飞进屋子,落在它长长的、因为一夜好眠被压得有些卷曲的凤翎上。它眨了眨眼:“屋顶漏了?”
张少陵:“是魏师弟。”
“少陵师兄,你也太狠了……”魏珏拿下糊在脸上的砚台,墨迹在眉毛上凝成了冰,让他原本清秀隽雅的两道细眉变成了两道粗壮的墨条。就在他还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又是一阵冷风灌进室内,呼啦啦吹起床榻旁的几张写满了字的纸。于是它们就在三人的注目下飞上了天,一下顺着窗子卷走了,不多时就不见了踪影。
张少陵:“……”
凤荀懒懒打了个呵欠:“少陵,那好像是你昨晚熬夜抄的《道德经》哦……”
张少陵:“……”
他缓缓转过头,盯着依然一脸墨迹的魏珏。魏珏仿佛懵在了原地,整张脸都开始扭曲:“少、少陵师兄……”
“就算是老龄师兄也没用了。”凤荀用同情的眼神看着他,“快进来吧帮忙抄吧。说起来,你来这儿做什么?”
“我只是想告诉你们下雪了……”
魏珏依然是一如既往的作死小能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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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新的一天。
张少陵与魏珏被迫呆在室内抄写那随风而去的《道德经》,虽说篇幅不长,不过要在一天之内完成的话,就显得有些紧迫了。
凤荀呆在暖洋洋的床榻上,一边用鸟爪抓坚果塞进嘴里,一边翻阅张少陵之前借来的有关凤凰的籍。他玄霄仙尊的身份已经露了出去,想必不日玄霄派就会做出反应。现在的玄霄仙尊应该是凤荀的师父,他不太想见到师父的时候还是一只鸟的形态。
——最起码应该变成一只成年凤凰吧!
念及前世那个嘴贱到极点的师父,凤荀的心情莫名好了一些。他又翻过一页,扫了一眼里面的内容——大体都是说凤凰乃是依灵力而生的神兽,只有灵力增强,凤凰的形态才会生变化。
这就形成了一个奇怪的悖论——凤荀本身的魂魄是拥有强大灵力的,毕竟他前世身为玄霄仙尊,灵力足够让他从一只雏鸟直接化形成人。就算中间用了无妄之术,元气大伤,他也不该依然是一只雏鸟形态,究竟是哪里出了错呢?
他又塞了一颗坚果在嘴里,思索很久也没思索出个所以然。他把合上,觉得自己还是去藏阁一趟,查查看究竟是什么能阻碍他灵力的恢复和释放。
拍拍翅膀飞到窗口上,凤荀探头向外看了一眼。风雪铺天盖地,如刀子一样凛冽。好在他全身都是羽毛,加上本身就是火系灵力,御寒能力自然是一等一的好。他回头望望张少陵:“少陵,我出去一下。”
张少陵停下奋笔疾的手:“去哪儿?”
“藏阁。”
张少陵皱眉看了看外面的风雪:“……你早些回来。”
凤荀正要起飞,魏珏的喊声从里面追了出来:“喂,别忘了回来的时候给我带盘糕点!我要栗子糕,荷叶蒸的那个,不要芭蕉叶!”
凤荀在空中踉跄了一下:“我是凤凰,不是你的信鸽!”
张少陵:“魏师弟,我突然想起那天师伯在殿中还罚了你二十遍《青云法诀大全》,你先抄那个吧。”
魏珏:“……我怎么不知道?!”
“现在你知道了。”
凤荀乐了:干得漂亮,张少陵!《青云法诀大全》比《道德经》的字数整整多了十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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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着大雪飞到藏阁,凤荀抖了抖身上的雪花,照例无视了门口看大门的老道人,向藏阁内飞去。
经过两排架,凤荀忽地停了下来——靠左侧临窗的位置有个灰袍道人正站在那儿,静静翻看着一本。似乎察觉到凤荀的目光,他抬起头——是张少陵的师伯,凌舒玄。
凌舒玄依然是那样淡漠的目光。他微微颔:“玄霄仙尊。”
凤荀落在一旁的架上,也微微点了点头。
还未等凤荀开始翻找自己想要的,凌舒玄忽然又一次说话了:“想必玄霄仙尊是为了化形而来的吧。”
凤荀迟疑了一下。说实在的,尽管这位师伯帮了张少陵和他,但他并不想和这位师伯有任何深交。前世他在玄霄派就听说过这位师伯——向来只知道炼丹,鼓捣一些药草,从来不管派内任何闲事,也甚少说派内任何闲话。后来大概是因为天命已到,他与柳云鹤一前一后去世了。
“仙尊不必猜疑。”凌舒玄垂下目光,声音悠然宛若一声叹息,“前世种种,皆应烟消云散……可仙尊既然有所执着,以禽鸟之身重回世间,又有什么害怕的呢。”
凤荀终于正视了他:“你知道?”
凌舒玄淡淡一笑:“观天象,知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