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绵绵、下得淅淅沥沥,雨水溅落进窗扉于无声之中带来一股子寒凉之意。
秦懿承听着雨水打落屋檐的声音,埋首于王灼儿的肩头。他双手环过王灼儿的腰身搭在了她鼓鼓的肚子上,于小心翼翼中流露着不尽的温柔。
“今日陛下于朝堂上当着武百官的面下诏立为我太子,我却并没有因此觉得一丝一毫的高兴,反倒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原本我还在想着陛下究竟要用怎么的方式夺去我的兵权,却不曾想竟是以这样一个我无法拒绝的方式。他不着痕迹的让我似得到了储位却又失掉了可以仰仗的权力。一个没有兵权同样又于朝野根基不深的太子,他究竟是真的想将这储君之位给我,还是想逼我同二皇兄、五皇弟去争去斗,直到至死方休!”
“或许,两者都有的吧!”
王灼儿回应得模棱两可,心里却很清楚大佛寺后庭那匍兰花昭示着景徽帝对于深爱的亡妻十数年如一日的惦念,以致哪怕他为天子也免不了爱屋及乌的常情,选择了将储君之位给到了秦懿承这个亡妻唯一的儿子。
只是作为帝王终究也舍不下权势,他可以允许自己百年之后,秦懿承名正言顺的承继帝位,却是忌惮活着的时候自己这个儿子会威胁到他的权力。
因而景徽帝可以将太子之位给到秦懿承,却是见不得一个权势过盛的太子,甚至以太子之位抵消了秦懿承的兵权。在此基础上还留有毓王、睿王与秦毓承分庭抗礼,维持平衡。
确切的说如今的毓王已经是一个弃子,自此之后与秦懿承抗衡相争的就只能是睿王秦睿承了。
王灼儿思虑至此又再觉得自己先前那一句话过于生硬。她终是不忍心像一个旁观者那样忽略掉秦懿承此时的低落,全然带着理智的来评价这件事。
“陛下册封殿下你为太子,是为父之慈,同样认可殿下的能力。至于陛下让殿下你成为太子又再处于劣势也不失为一种考验。毕竟皇位江山不同于寻常百姓的家业传承,一个处于劣势的太子还能力败强劲的对手最终掌控大局,方才不失储君的气度,有资格承继天下不是吗?”
“嗯,夫人说得有理!”
秦懿承带着不确信回应罢,哪怕心里清楚景徽帝对于自己绝非如王灼儿所言的“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他却是因着王灼儿这番宽慰消弥了原萦绕于心间的些许雾霾,适时亲吻起她的脸颊来。
“好了,别闹了!”
青天白日里,面子薄的王灼儿因着秦懿承这般肆无忌惮的调戏红了脸,她显着不好意思的将欲挣脱某人的怀抱,却是碍于彼此之间力量悬殊而无可奈何。
秦懿承得见王灼儿脸上所显露出的娇羞不由得心情大好,他又再握住了王灼儿的双手语气显着调侃的继续道。
“你可知先前在朝堂上,为夫我可是为了你顶着压势拒绝了父皇了赐婚。如今这会儿,你不该好好慰劳慰劳夫君我才对!”
“陛下赐婚?”
王灼儿听着秦懿承轻松的口吻,多出了自己都不曾发觉的紧张落寞,继而有些怏怏的问出了口。
“就是不知道陛下给殿下你挑的哪个勋贵世家的好女儿!”
“是丞相的小女儿!”
秦懿承听出了王灼儿语气中所有的不高兴,为此得意的翘高了眉头。他于王灼儿耳畔又再轻柔着腔调。
“无论谁家的好女儿,都比不过我的灼儿。同样的,哪怕皇权威压也不能抵消我对你的誓言,所以我想都没想便拒绝了!”
王灼儿由秦懿承这不着调的情话明确了景徽帝不止是将毓王视作了弃子,更不惜以儿女婚事来利诱丞相周峪与之割席。那么这场带着赤裸裸的盘算的赐婚定是不会如秦懿承说得那般轻而易举的就能拒绝的。
“殿下就陛下赐婚拒绝的如此轻松我可不信。再者,殿下你方才不还说于朝野布局根基不稳,当真舍得拒绝联姻,放弃这么好的一个拉拢丞相的机会!”
“如你所说的,为夫此时自是不会放弃这么好一个拉拢丞相的机会,同样也不可能娶他的女儿。只是这有舍才有得…”
王灼儿已然由秦懿承越说到后面越显底气不足的话语觉出了不对劲,她适时回转过身,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向了秦懿承。
“所以,殿下你做了什么?”
“适才在殿上,我听得陛下提及丞相的小女儿有赐婚之意,借口年长丞相小女儿一轮,在陛下敲定赐婚前同丞相府结了儿女亲家。周峪的长子育有一对一岁多的儿女,我便承诺无论我们的孩儿是男是女,都会与之结为姻亲。”
王灼儿得见秦懿承脸上的为难之色,适时垂眸瞅准了自己已经是圆鼓鼓的肚子。她是没料到自己的孩子还未出生就已经被牺牲掉了婚事,成为了争权夺利的一环。
秦懿承注意到王灼儿已是变得无比难看的脸色,也是知道她因何而不高兴。于是,他脸上尽管显着无奈却又是语重心长劝解起了王灼儿。
“灼儿,这实属无奈之举,同样是缓兵之计。要知道待我们的孩儿出生,再到娶亲嫁人的年纪可得等上十来年。先且不论,未来之事尚不可知,便是如今周峪还能在丞相之位上呆到几时亦未可知!”
王灼儿注意到秦懿承说到最后显出些许狠绝的语气突得一愣,却是没由得意识到秦懿承如今只是因着周峪在朝堂上的势力而虚与委蛇,却不会真正接受周峪的临阵倒戈的。
毕竟,一个面对权势能毅然放弃自己亲女婿的人,又怎么能指望其对另一个人绝对的忠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