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处的宫殿轰然消失,洛施没感觉到身体像之前那般移动,却已经到了新的空间。
眼前,是空无一人的旷地。洛施下意识闭了闭眼。
钱卫有些迷糊,毕竟直至现在,他都没有听洛施解释过一句关于他们现下处境的情况。
但他猜测着:“洛施,我们还是不能逃出去吗?”
洛施耳朵动了动,迟迟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的手被握着,却是对他“嘘”了一声:“有人来了。”
着杨妃色绣花锦裙的女子缓步走来,在空旷的平地上擦出了不小的声响。
她在外观上与人无异,但洛施见她周身缠绕着浓浓的黑气,便知晓,她一开始的判断——女子是留存于人间的怨鬼,是正确的。
她又怼了怼钱卫的胳膊,朝着杜寒腊的方向努了努嘴,“你看看,那边有人吗?”
钱卫正色道:“未曾见到。”
洛施于是清了清嗓子,在钱卫可以说是惊异的目光中,对四下皆是无人的一角高声道:“徐夫人,你倒是想与徐炳元伉俪情深,可惜姑娘你红颜薄命,而那厮捏了个傀儡伴在身旁,心里不知有的是什么心思。”
感受到说话声,杜寒腊周身的浊气剧烈波动,人却依旧低着头站在原地。
洛施左手紧攥着钱卫的手,像是随时要带着他跑路,“说到那傀儡,我是真好奇,她装疯要杀了你唯一能留在世上的儿子,徐炳元却百般纵容于她;而自己妻子的鬼魂日日囚于他的床榻之上,他却毫无察觉,没有一丝怜惜。”
钱卫瞥了她一眼,前半段,是在故意颠倒黑白吧。
洛施沉声道:“不如,我替姑娘杀了那个负心人吧。”
这句话像是按动了某个开关,杜寒腊僵硬的扭了扭身体,眼神黑漆漆的,一眼根本望不到底,声音嘶哑难听:“杀——”
洛施饶有兴致的附和着:“对,就是杀了他!”
然,杜寒腊的身子却在下一刻轻移,如飘风般疾速消失在眼前,眨眼之间,已至洛施身前。
她眼神木讷,动作却狠厉,第一时间就要攻向洛施的脖颈。
她的那句“杀”字,不是认同,而是愤怒的反对!
洛施难掩笑意,只因早就准备好将到来的这一刻,怎会容她得逞?
杜寒腊的速度快,洛施比她更快。她猛地侧身躲过来人,同时,玩笑似的扬起杜寒腊的裙摆,见后者漆黑的眸子显现出了星星点点的呆萌,空闲着的手攀上她的肩膀,竟是单手将杜寒腊摔在了地上。
洛施自顾自玩得津津有味,钱卫被她牵着手,对于毫无武功的他,却是被迫陪着她一同进行了这高难度的动作。
钱卫看不见那人,但还是道:“你好像惹毛他了!”
“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洛施笑嘻嘻的回应着。
两人说话间,杜寒腊动作缓慢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如钱卫所料,虽然她看起来就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杀戮机器,但在这一刻,仿佛禁不住洛施的玩闹,周身黑雾一般的浊气愈发浓郁了起来。
洛施当机立断,手掌心凝聚出一道紫青光芒,一个拇指大小的物什缓缓变大,正是她的玉箫。
洛施这回没嘱咐钱卫捂耳朵了,后者瞥了一眼她的动作,又想到自己的手还握在她的手心里,还是放弃了挣扎,面上是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呜——”这一曲意外的好听。箫声如流水,分明是幽怨的曲调,但奏曲者却是胸有万千沟壑,曲调一转,竟是万分高亢激扬,两者相结合起来,也没有丝毫诡异之感,无比自然和谐。
钱卫不自觉地沉浸其中,更遑论洛施祭曲的对象。
杜寒腊周身的浊气烟消云散,洛施却没有即刻上前,更是在心里犯嘀咕:“她的浊气并不是很重,力量也不是很强,根本不像是能够设下阵法与我对抗的人。”
待女子的瞳仁恢复了清明的神采,洛施才悠悠指向天际,冷哼了一声,“是你设下阵法将我们带进来的?”
杜寒腊身上的衣裙无风自吹,她看起来没比洛施知晓得更多,“……我不懂什么阵法。”
洛施皱眉,一个随时会被她收服的怨鬼,是没有什么撒谎的必要的。
她哑然,只得又问道:“你可知,你的肉身已死,如今只留下鬼魂?”洛施顿了顿,“而鬼魂的去处,只有去往鬼界。”
让洛施意外的是,杜寒腊并没有辩驳,反而清凌凌的点头道:“我已在鬼界待了十年了。”
此话一出,洛施的眉头皱得更紧,骤然将此事与徐夫人病重之事联系在一起,却是丢出一句,“那你为何又要重返人间?”
“我不知道。”杜寒腊吐出一口气,眼神茫然,“我不知道这是哪里,只以为是一场梦。”
只以为,作为没有躯壳的鬼魂,数年无梦后,依靠不知去向的诚心,终是盼得故人。
洛施有些半信半疑,但还是决定不再问她阵法一事,“徐夫人,那当年在宫变之中,可是你保下了徐炳元一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