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家祖宅。
卧房内,祁老爷子躺在床上。祁奶奶离世后他突发脑中风,第一次中风后人还算健朗,至少生活能自理,但是第二次中风后就不太站得起来了,话也说不清楚。三个儿子坐在床边陪伴父亲,这种陪伴,也很无力,不过只是坐在父亲身边说话而已,但这种父子之间久违的亲近的时光,总让人想起幼时还能抱着父亲的小腿承欢膝下的时候。
大儿媳庞慧君和小儿媳周津站在天井西角种的散尾葵旁边聊天,太热了,妯娌两个一人摇着一把蒲扇。
庞慧君问:“老二媳妇怎么没来?”
周津看了眼屋内,答道:“振群在英国定居了嘛,估计又过去陪女儿了。”
“振群还在读博士吗?”
“嗯,生命科学,读得累死了,思鉴说振群见天儿泡在实验室里给老鼠打针,俩人住一屋里都见不上面。”
庞慧君笑:“祁家上上下下,出个会念的不容易。”
周津也笑,说起自己的小儿子:“就说京京在英国读那会儿,叫他念完本科再念个研究生,他死活不肯,哭天喊地的,非要回来了,有了本科凭,哪里还肯再读?”
说曹操,曹操到,祁振京就着母亲的话跨过了垂花门,走到两人面前问好:“大娘,妈妈,又数落我呢?”
庞慧君抬头看着高出自己一头多的小侄子,笑着转身往屋里走:“你妈夸你呢,说你不爱念也挣着钱了。”
祁振京对着伯母的背影喊:“诶哟,这是大娘借着我妈的嘴说我好呢。”
周津拍了一把儿子的后背:“没正形。”
他躲,没躲过:“话都没说两句呢,怎么就没正形了?”
“进去看看爷爷。”
“得嘞。”
进了爷爷的卧房,祁振京又一一向床边的三人问好:“大伯,二伯,爸。”
祁仲勤看向小侄子,问他:“京京,昨天麻将搓到几点啊?”
“诶?”祁振京眨了眨眼,“二伯,您也在那里啊?”
祁仲勤看向祁叔益,打小报告说:“京京这是走蜜运了呀,昨儿一张桌子上,除了他,剩下仨女孩儿,个顶个的漂亮。”
祁振京叫起来,连声辩解:“什么呀,二伯,您这老花镜该配新的了——昨天坐我边上的是天音。”
祁仲勤笑起来:“天音在边上,你还敢带俩女孩儿?”
“那俩一个贾思捷,一个俞湘遇。”
贾思捷?祁仲勤顿了顿,想起祁家义,自己今天是叫他要过来的,也不知道他记得不记得。祁仲勤站起来:“我打个电话去。”
祁伯阳朝小侄子问了一嘴:“思捷在北京呢?”
祁振京也顿了顿,看了眼二伯往外走的背影,转回脸,低下头说:“噢,说顺嘴了,是贾思敏。”
祁叔益拍了拍儿子的胳膊:“去,和爷爷说两句。”
他顺从地走到床头。爷爷的病床,白天的时候床板折成一个钝角,方便吃东西;晚上睡觉的时候床板再放平,和医院的病床一样构造,只不过不是医院常见的蓝白配色,大伯找人用深色木材定制的,看上去温馨许多。
“爷爷,我是京京。”
爷爷是有反应的,只是没办法说话,喉咙里挤出哑哑的声音,脖子昂起来,很想回应这个最疼爱的小孙子。
祁振京握住爷爷的手,点点头,不想爷爷费力。
祁伯阳在边上看着,对祁叔益说:“该让京京带天音回来的,老爷子见着孙媳妇儿,一高兴,没准儿能说话了。”
祁叔益摇头,扁扁嘴:“京京做事哪有准数?我只盼着他别最后和天音闹得不明不白就好。”
“你这话说的。俩孩子多好啊,我看天音把京京吃得死死的。”
“天音?”祁叔益还是摇头,“俩人都不是省油的灯。”
陆陆续续的,祁家的子女到齐了。照例都是先上爷爷那儿点个卯,然后去餐厅坐下,他们吃他们的,护工去爷爷的床边给他喂饭。
一张大圆桌前生生坐满了人,本就热闹非凡的一家人,有了祁乐这个活宝以后更没一刻清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