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吃到一半,杜西亭家里的阿姨打电话来说小老鼠拉肚子了,他立时三刻起身回家,祁振京和凯普乐都笑他真是把小老鼠当儿子养了。
等到剩下的人酒足饭饱,往外走到庭院里的那条长廊时,凯普乐停下来,拿出相机拍了几张,幽绿的植被做前景,微微有些虚化;后面窗边坐着的两桌客人做后景,在昏昏的灯光下,几人微笑的侧影在小小的取景器里定格。
他回家后把照片导入到电脑里,放大那几个客人的影像,其中一个绑马尾辫的女客他越看越觉得熟悉,小月凑过来,盯着那个侧影,她很肯定地说:“叶显宁。”
凯普乐垂了垂眼,在她说出这个名字的瞬间,他心中也浮出了这三个字。
要说和叶显宁的交情,最深的应该是肖小月,她的父亲肖自衡和叶显青的母亲肖自遥是兄妹,叶显青又是叶显宁的堂姐,这么勾勾绊绊算下来,她和叶显宁说得上是远亲。凯普乐和祁振京只能说是和叶显宁认识最久,当然,还有贾思捷,他们四个人同龄,从牙牙学语的年纪就开始做朋友,一起读一起玩闹,感情好得不能再好。杜西亭是叶显宁后面带来和他们一起玩的,几个男孩长大了自然而然就走得更近,何况后来,叶显宁和所有人都断了联系。
杜西亭看到照片的时候刚刚从宠物医院回到家,正在给小老鼠喂蒙脱石散,平常威风凛凛的小老鼠此时病怏怏地趴在他腿上,连叫唤的力气都没有。他盘腿坐在地毯上,轻轻顺着它后背的毛,右手在笔记本电脑上点开凯普乐传来的照片,手机里凯普乐在喋喋不休:“看到没有?”
“看到了,”杜西亭以为他是来炫耀的,随口恭维道,“你这要是不得普利策,还有谁敢得?”
小月在凯普乐旁边插嘴道:“诶哟,你看仔细了成吗?”
“看什么?”杜西亭把脑袋伸到了屏幕前,“这有什么?松树、竹子……苔藓?”
“你看窗边的那桌客人。”
他移动双指放大照片,窗边昏黄的灯光下,坐着三个客人,只一眼,他就知道凯普乐想让他看什么了。
杜西亭轻轻松松地笑道:“嘁,我早见到她了。”
“什么啊!”凯普乐和肖小月同时发出一声怪叫。
“喂,有没有公德心呐?小老鼠睡觉呢,你俩小点儿声。”他的手深埋在小老鼠厚重的毛毛里,像把梳子,把它满背的黑毛理得整齐顺直。
凯普乐把电话打给祁振京的时候,他正在搓麻将,上家是卢天音,下家是贾思敏,对家是俞湘遇。麻将牌碰撞的声音啪嗒作响,凯普乐忍不住要笑话他:“祁振京,你怎么见天儿混在女人堆里?”
“嫉妒吧?”祁振京歪着脖子夹住手机,两手忙着理牌。
凯普乐“呵”了声,眼睛盯着电脑里的照片:“叶显宁回来了。”
“是啊,她去采访我姐了。”
“你早知道了?这都不吱一声?”
“碰。”祁振京拿进一张牌,又打出去一张,玩笑说,“我哪敢和您聊女人呀,小月非杀了我不可。”
“那是叶显宁,有什么的?”
“成,哪天去找她见一面好了,”祁振京一惊一乍的,“诶!三筒,碰!”
凯普乐点着鼠标翻照片:“要是贾思捷在就好了,咱俩大男人去找她,怪别扭的。”
听到贾思捷的名字,祁振京皱了皱眉头,语气里透出烦心:“那是叶显宁,有什么的?我小时候还和她躺一张床上睡午觉呢。”
天音闻言看了他一眼,祁振京连声解释:“很小很小的时候,我都没有印象,我妈和我说的。”
凯普乐听他连连的辩白就能想象到天音的眼神,拿着电话无声地发笑,听了一会儿他们那头噼里啪啦打麻将的声音,他说起了祁振京这一段时间最不想提的贾思捷:“你还和贾思捷过不去呢?”
“还提呢?”祁振京换了一边夹手机,“她那个二五眼,为了个野种像疯了一样,我根本懒得理她。”
贾思捷和祁振京本身是没有过节的,但是前几年她在巴黎认识了祁家义,一来二去的和人家好上了,那个时候她并不知道祁家义其实是祁振京二伯的私生子。两人同是身在异乡的华人,祁家义又有一身烹龙炮凤的本事,轻易就勾住了一个留学生的胃和心。
他们一路从巴黎飞到东京,又从东京跑到大阪,回国以后,贾思捷带着男朋友去见发小,祁振京一见到祁家义就起火,又是摔杯子又是掀桌子,凯普乐和贾思捷拦着祁振京,等祁家义离开后,祁振京狠狠骂了几句,转头对着贾思捷发脾气:“你有病吗?两条腿的癞蛤蟆找不到,两条腿的男人还不是满大街都是?你找他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