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连的日子太枯燥了,好容易有了点事儿,却又不许她参与,急得百爪挠心,望眼欲穿,好容易盼回来奉贤,忙蹿过去,殷勤地搀了她,“长姐,我炖了银耳百合莲子羹,专给你加了冰糖,你尝尝。”
奉贤却故意吊着她,只顾慢条斯理地吃着,搅一搅,舀起一勺送进嘴里,“唔,好吃!”再搅一搅,舀起一勺,细细欣赏,点点头,“好看!难为你怎么炖出来的!”送进嘴里,又搅一搅,舀起一勺,恨得流连一把扯过碗,呼噜噜喝完了,奉贤举着勺子,笑得前仰后合,叫了玉兰来收了碗,吩咐她和翠翠包馄饨去,连大爷的饭也做上。玉兰知道她们姐儿俩有话要说,忙端了瓜籽儿放在桌上,自己拿了碗急急退下,将门掩了。
其实奉贤也早憋坏了,今天太畅快了,太需要跟人分享一下了,便细细跟流连说了说。流连的嘴都和不上了,红杏儿的事儿她已听说了,没想到还有更劲爆的,一直以为二少爷是个色魔,没想到居然还是个情种!“真上吊了?那二少奶奶还能跟他过下去吗?会不会和离!”
“管她呢!这个女人太恶毒了!春燕儿吓得要死,上午杜氏给红杏儿送过汤,她连提也不敢提。那个汤十有八九有毛病!门房倘若没得好处,怎么敢死拦不放人?要是我出面揽了这事儿,这盆脏水就泼到咱们身上了!倒是荣姨娘,火中取栗,算是站稳了!”
“长姐,做什么不把汤的事儿说出来?证她个死死的!”流连都有点儿急了——这么好的机会居然白白错过了!
“傻丫头,汤证不死她的,毕竟那么多人经过手,况且她最近也常送吃食过去,反咬一口就能要了春燕儿的命!你说,我把春燕收了好不好?那个孩子还算周到!”
“好啊,要是还留在二房,怕是迟早小命儿不保!那个荣姨娘不简单啊!你婆婆要是死了,估计老太太得做主把她扶正了!你公公再出门经商,肯定得带上她,还不是风风光光的做老板娘?”
“可不嘛,京里那个始终没过明路,也没生养,怎么压得过她去呢!唉!她还要向你请教饮食之道呢!你事儿少些,千万别留她吃饭什么的!”
“长姐,不怕,她总不至于比你婆婆还难缠吧!她应该会先联合你斗倒你婆婆吧?”
“傻妹妹,倘能一箭双雕不是更好?斗倒了我那婆婆,不就轮到我了吗?我那婆婆只是嘴脸难看些,其实没什么心眼子,荣姨娘,不简单啊!”
流连想了想,对奉贤的处境深表同情,“长姐,你们分家不好吗?也不至于贫寒,何苦过这么糟心的日子呢?等你生了,要是个女儿还好点,顶多听几句闲话,要是生个儿子,我都怕他养不大!”一句话戳中了奉贤的痛处,她几乎要落下泪来,只垂着眼睑不说话。流连见状忙安慰道,“现在总算看清二房的嘴脸了,她以后想兴风作浪也难了!你也可以轻松好多。你干脆想个法子分家得了,就算穷点儿,也能舒心点儿不是吗?”
“你傻呀,祖母还在呢,父亲又没有兄弟,眼下怎么分得了?忤逆不孝被撵出去吗?”奉贤笑道,却带着哭腔儿。流连倒是不懂,想来事儿也难办,“长姐,你别难过,怪我不该乱说话!”
“关你什么事儿?我的日子总不会比良姐儿难过吧!总比以前两眼一抹黑好点儿吧!”奉贤平静下来,淡淡道:“大家子里,都是这样——黄柏木做磬槌子罢了。我这还算好的,你去别家看看,三十岁还不生养,也不纳妾的有几个?总算你姐夫还靠得住!叶子,听我一句话,你可别错了念头,姐忍了多少年才到今天,你又没个忍耐性,大家子去不得!可惜了龚剑云了,被香香那个小蹄子抢了先儿!你知道吗?香香好像生了个儿子,天前的事儿,受老罪了,元气大伤,差点儿养活不下来!”
“噢,没听说,这几天我都没怎么出过门儿,老是姐夫买菜嘛。”
“这几天外边儿不太平,都是些逃慌的,你姐夫提着东西好好的就被人抢了,你个姑娘家家的,还是老老实实在家待着吧!”奉贤闲闲笑道,“天天儿往外跑,成什么样子?打着给我买东西的幌子,吃官盐放私骆驼!”说着就忍不住吃吃吃地笑,“你姐夫说,别人倒也罢了,小七怎么受得了!哈哈哈哈,你看你姐夫,多么会心疼人儿!”流连无奈地干笑几声。
瑞宏扶着腰歪歪斜斜地进来,流连忙给他腾地方,便要告辞,奉贤白了她一眼,“瞧把你给贞洁的,白鲢鱼都没你干净!坐着听你姐夫说说!”瑞宏和流连都被她逗乐了,奉贤一向端庄自持,少有这样泼辣娇憨。
“唉,那个二傻子,果真上吊了,用的是红杏儿的旧裹脚布,就在他的房,还留了字条,说要与红杏儿合葬呢!这个老二,好玄没把我砸死,看着瘦,抱着可不轻,老三那个猴儿,他站上去割裹脚布,叫我在下边儿接人,哪儿那么好接,一下儿就把我砸倒了!哎呦!老二要是不写那几个字儿,就难说喽!我和老三费了半天劲把才他弄醒,那个玩意儿,一醒来就撒泼打滚地骂人,我上去就给了他俩嘴巴,老三折了根桃树枝子,劈头盖脸打了半天。你不知道,老二的力气多大,我一个人根本就抱不住他!撒泼的样子跟他娘一模一样!后来祖母过去,好生哄了半天,又给他灌了安神汤才歇下,估计还有的闹呢!”瑞宏意犹未尽,看了看奉贤,想说什么又没张口,可能是碍于流连在场,不好意思说。
奉贤忙道:“叶子,给你姐夫炒些盐,装个布袋,给他敷敷!”
流连忙去了。
瑞宏小声道:“老二说报应,全是报应!这一窝子混蛋!”奉贤点点头,安抚地拍拍丈夫的手,“我知道了,你别激动!”瑞宏紧紧抓住妻子的手,几滴泪不知不觉地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