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一进屋,才发现屋里还有一个人。一个相貌阴柔皮肤白皙的男人,正以一种古怪的姿势站在窗边,似乎正准备翻窗出去。
看到寅时进来,那男人动作一滞,一对漂亮的吊梢眼里,隐隐露出一丝紧张和无措。
寅时也呆住了,难怪方才李景琰拦着不让她进屋,原来他竟在屋中藏了个男人!
她看看那立在窗边的男人,又看了看身后的李景琰,只觉得自己此刻像极了捉奸的正主,一时间竟忘了自己刚才为何要闯进李景琰的房间。
“这是我的暗卫,绝影。”李景琰抬手指了指那男人道。
暗卫?寅时看向那男人,这才发现他的确穿了一身隐蔽的夜行衣。
绝影见主子开了口,敛了脸上紧张神色,朝寅时微点了下头,随后便一个纵身,消失在了夜色里。
寅时看得瞠目结舌,没想到李景琰身边还有这么厉害的暗卫!
“你不是想告诉我凶手是谁吗?”李景琰走到桌边坐了下来,眼神示意寅时落座。
寅时闻声,走到李景琰身边坐下,拎了拎神道,“我认为杀害两个孩子的凶手,是孩子父亲莫世仁,还有妙春堂的钱堂主。”
李景琰挑了挑眉,倒是一点也不惊讶,只淡淡地问了句:“你是如何知道的?”
寅时心知李景琰不相信鬼神,并没有告诉他左翎说的那些,只把自己从客栈伙计那儿打听到的事,挑了重点跟他仔细说了一遍。
李景琰听罢,垂着眸子面无波澜地道:“你说的这些,倒是跟曹吉打探到的消息并无二致。”
寅时见他这般反应,不由问道:“这么说,你早就猜到是他们?”
李景琰理所当然地看了她一眼,“不过,怀疑归怀疑,我起初并没想明白,他杀害两个孩子的动机。”
“直到那坐堂大夫指出药方里有致毒的苍耳子,你才断定,杀害那两个孩子的凶手不止一个?”寅时接过话,“所以,你才让曹吉去守着妙春堂。”
李景琰觑着寅时,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在桌上敲了两下,看似闲闲地说,“嗯,那莫世仁是个沉不住气的性子。如我所料,我们离开没多久,他果然就去了妙春堂,找他的同谋通气。”
寅时心想:之前他们去妙春堂调查那药渣时,李景琰曾说过,鱼已经上钩了。如今想来,莫世仁是看到李景琰跟莫千秋要了药方,料定他们会去妙春堂打探,才会不顾家中两个孩子新丧,去找那位钱堂主商量如何善后。不过,照左翎所言,莫世仁亲手杀害了自己的孩子不假,但事实上,那位钱堂主才是怂恿他杀害两个孩子的主谋!
寅时拧着眉头,有些不解:“我听店里的伙计说,当初是那钱堂主促成了莫娘子的婚事。倘若她与莫世仁早有私情,为何要把自己心爱之人推给莫娘子呢?为财应该是不可能的,妙春堂生意那么好,那钱堂主想必并不缺钱。而且,她和莫世仁若是真心相爱,何必大费周章害死两个无辜的孩子呢?难道孩子死了,莫千秋将来就会把家业交给莫世仁吗?”
李景琰盯着寅时看了片刻,昏黄的烛灯下,她拧着眉头认真思索的样子倒是有几分可爱。
寅时见李景琰不说话,疑惑地抬眼朝他看了过来。
两人目光即将相接的刹那,李景琰已经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视线,“莫千秋的确未必会把家业交给莫世仁。不过,有一点你或许还不知,莫娘子身子不好,已经无法再生养孩子了。”
“无法再生养孩子?”寅时震惊地睁大了眼睛,心里忍不住为莫娘子感到难过。这两个孩子的离去,对于无法再生养的莫娘子来说,岂非致命的打击?
“你不用担心莫娘子。”李景琰看着摇晃的烛火,垂下眸子淡淡道,“有时候仇恨也能让人活下去。”
寅时从未经历过生离死别的痛苦,也不明白仇恨如何支撑一个人活下去。她沉吟了半晌,抿了抿唇道:“你打算明日如何与莫千秋说?那坐堂大夫说了,药渣没有问题,药方上面苍耳子的剂量也标得清清楚楚。目前来看,钱堂主怂恿莫世仁杀人的动机,也有些牵强。仅凭你我猜测,并不能指证他们二人就是杀害两个孩子的凶手。”
“你还真当我是来查案的?”李景琰睨了她一眼,眸子里又恢复了往常的冷漠,“莫千秋只是让我查明两个孩子的死因,查案抓凶是衙门该做的事。何况,就算知道两人的杀人动机,莫千秋敢不敢报官,还说不定!”
寅时闻言,不由拧起眉头。看莫千秋的样子,的确不想和官府扯上关系把事情闹大。如若莫家不报官,那岂不只能任由真凶逍遥法外,两个孩子含冤而死了?
“我困了,要没别的事,你就回房休息去吧!”李景琰把寅时的表情看在眼里,淡淡地扔下一句,便起身走到榻边,合衣睡下了。
寅时替他掩好门,闷闷地回到自己房间。
左翎正撅起小嘴,抱着胳膊,盘着两条小短腿坐在她的榻上。
“他们呢?”寅时左右环视一圈屋子,莫家那两个小鬼已经不见了踪影。
左翎并未回答她的问题,而是一脸审视地看着她,气鼓鼓地道:“方才你们说的,我都听到了。”
“你这小鬼,什么时候学会听墙角了?”寅时挨着左翎坐下,作势隔空敲了下她的脑袋,“说吧,你都听到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