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太子殿下猎到了熊,女眷们都压抑不住好奇心出门观望起来,虽然近不了身,但饱一饱眼福也是好的。身子刚好些了的范薇也走出了营帐想凑个热闹,正好听见南宫垚同太子的对话,南宫垚虽然不及太子英武,而且身份有些尴尬,但他礼貌谦逊的品质,温尔雅的气质在一众的世家子弟中也是不可多得的,在联想到她被南宫垚搭救时的情景,范薇的脸上竟不觉浮现出娇羞之色。
太子的营帐内,卸去了重重的束甲,凤凛长舒一口气颇为疲倦地坐在椅子上,所谓的英雄,他们付出的艰辛往往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凤凛松开了束腕,这才缓缓张开紧握的手掌,露出了掌中的勒痕和擦伤,为了能将熊一击致命,凤凛用了力度更大的铁箭和弓弩,这些伤痕就是那时候弄的。
一旁的桀看到后,立马端来了清水和伤药,王召上前为太子清理、包扎伤口,“殿下,是否需要属下通知医师前来诊治。”许是碰到了痛处,凤凛的眉头皱了起来,嘴上却道,“一点小伤罢了,不打紧。”待处理好伤口,凤凛吩咐桀道,“周围的山林中要加强戒备,多置备些火丛,此次营中多女眷,别吓着她们了。”说道这儿,凤凛似乎想起了什么,道,“东宫那儿一切还好?”一旁的王召笑道,“回殿下,信使传信回来说,太子妃当天就退了高热,第二天便能下床走动,吵着非要来围场,还是蒋姑姑规劝着,如今应是在东宫好生修养。”凤凛听后笑道,“那就好。”这个时候,也只有太子妃的事情能让太子干涸的嘴巴上有些许笑意,“你们先下去吧,本宫要休息片刻。”众人道了声“是”,便退了出去。
晚上,大家载歌载舞共聚一堂,酒过三巡后,一个大大的酒缸便被抬了上来,里面是泡制了半日的熊胆酒,众人共同举杯三祝炎国“国运昌隆”,之后便是随意的敬酒。
长钰率先举杯走到凤凛的身旁道,“多谢殿下今日出手相救,臣弟代长钧敬殿下一杯,若....之前有什么得罪之处,还请殿下大人不记小人过,臣弟先干为敬。”说完便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凤凛笑道,“都是自家兄弟,本宫也非心胸狭窄之人,兄友弟恭才是我炎国王室之幸,”说着也一饮而尽,之后又拍了拍长钰的肩膀笑道,“熊背后那一箭是你射的,你做得很好。”看着凤凛眼中的真情流露,长钰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之后便是其他人的敬酒。
回到座位的长钰看着眼前的太子不由地生出一份敬佩之情,不管身处何地,他永远是那么地应对自如,他仿佛是大家的主心骨、定心针。“世子,看什么呢,看得这么出神?”苏容瑾不知何时坐在了自己身旁,长钰摇了摇头道,“没什么,你怎么不去给太子敬酒呢?”说着便向女眷那边看去,只见她们把太子围在中央,请太子给她们讲述猎熊的经过。
苏容瑾笑道,“那儿人太多了,再说我可不喜欢那些血腥的场面。对着篝火,赏着星月,才有诗意吗。”长钰抬头仰望着星空,沉默了良久才道,“大家之前都说太子是炎国的英雄,而我却一直觉得....若换作是我....也能成为像他一样的英雄,原来....是我想得太天真了。”
苏容瑾道,“太子的英武是他凭着一刀一剑在战场上拼杀出来的,他是英雄,却不是我们唯一值得钦佩的人。也许我们终其一生都无法成为像他那样的英雄,可我们也都在努力、勇敢、用心地活着,不是吗?来让我们敬我们自己一杯吧。”说着便端起酒杯朝长钰手中的酒杯碰了一下。
“噔”的一声响仿佛醍醐灌顶一般,让长钰混沌的内心豁然开朗,是啊,我们为什么要把自己困住呢,每个人都是不同的,即使成为不了我们心目中的样子,也丝毫不会阻碍我们越来越好,成就更好的自己,原来自己以前都在钻牛角尖,蒙蔽的双眼让他忽视了很多身边的美好,此时通红的火光照亮了苏容瑾娇嫩的脸庞,竟让她显得如此可爱。
酒到兴时,一袭红衣舞姬翩然入场,曼妙的身姿,惊艳的舞技让她瞬间成为全场的焦点,男人们纷纷鼓掌欢呼,女人们都嫉妒地咬牙切齿,因为她们认出舞池之中不是别人,正是范薇。一舞毕,范薇接过侍婢倒的酒,体态婀娜地向南宫垚走去,眼含星光地将酒递到了南宫垚的面前。女眷们为她敬酒的对象不是太子而舒了一口气,但也为她故作矜持地卖弄在心中把范薇骂了万把遍。
南宫垚有些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一旁的好事之徒倒是起哄了起来,“什么有缘千里来相会啊”,“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啊”等等,凤凛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若是南宫垚接了,那便默认了他们心意相通,好事将近,若是南宫垚不接,便说明南宫垚公然拒绝,会让范大小姐下不来台。
幸好此时南宫锐出来解围道,“范小姐见谅,愚弟不胜酒力,这杯酒....就由我替他喝了,再罚酒一杯,可好啊?”范薇也并无反对,笑着答应了。虽然这一关南宫垚算是过了,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范小姐对南宫垚有意的事实,凤凛把玩着手中的酒杯,心道,“不错,这也算是个意外收获。”然后招来了侍从,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侍从点头应着便退下了。
等范薇从台上退下来,回到自己的营帐,刚刚嬉笑颜开的脸上瞬间阴云密布,虽然南宫锐的举动给大家了台阶下,可她明显地感觉到了南宫垚对自己的抗拒,自己明明那么费力地讨好他,而他却不领情,自己到底哪里配不上他,范薇越想越生气。正在这时帐外的侍婢禀告说;“小姐,太子派人来给您传话了。”一听“太子”的名字,范薇打了一下颤儿,心里嘀咕着....莫不是她刚刚的举动惹怒了太子,可谁知进来的不仅是侍从,还有一些恩赏。
侍从见了范薇笑道,“刚刚小姐一舞助兴,甚是辛苦,太子特让奴才给小姐送来些赏赐。”范薇有些惊讶道,“公公说....这些是赏赐吗?”侍从笑道,“是赏赐,小姐收着便是。”范薇松了一口气笑道,“那多谢太子,多谢公公了。”侍从道,“小姐客气了,殿下还说了,很多事都是事在人为,只要有心没有办不成的事,请小姐只管多多努力便是。”范薇是聪明人,她马上就听出了其中之意,原来太子不仅没有怪罪她,而且还在鼓励她。送走了侍从,看着一床的珠翠,范薇的心里乐开了花,有了太子的默许和支持,自己的半只脚算是已经踏进了南宫家的大门,剩下的就看她的手段了。
正当范薇沉浸在她幻想中的美好未来时,门外的侍婢又禀报道,“小姐,苏小姐来了。”范薇敷衍地说了声,“请她进来。”
苏容瑾是带着怒气进来,“薇儿,刚刚你向南宫垚敬酒,你是认真的吗?”
范薇道,“我当然是认真的,谁会拿自己的清誉开玩笑。”
苏容瑾有些着急道,“薇儿,南宫垚不适合你,你忘了,太子妃曾和咱们说过......”
不知为什么,一听到“太子妃”三个字,范薇心中就有一股压不住的怒火,她拔出头簪“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簪子瞬间四分五裂,“苏容瑾,这是我的事,你们谁都管不着,你不要老是搬出太子妃压我一头。”
苏容瑾被范薇的举动惊到了,“薇儿,你这是怎么了,我提太子妃并不是要打压你,只是想提醒你大家好歹姐妹一场,有什么事好商量,而且刚刚二公子没接你的酒,说明他并非你的良配,找一个全心全意爱你的不好吗?”
听到苏容瑾拿刚刚她受冷落的一幕来说事儿,范薇更加生气道,“全心全意?这世上哪有什么十全十美的事情,虽然二公子刚刚没有应,但我们来日方长,我总有办法让他答应的。”
看着范薇脸上透出的阴狠,苏容瑾有些不敢置信,“薇儿,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如果有的话,你告诉我们,万事都是有办法解决。”
范薇笑道,“苏容瑾,你不要在猫哭耗子假慈悲了,你已经有长钰世子了,你怎会懂得我的苦楚,我已经没有什么机会了,我现在只想为了我自己着想,其他的什么....我都管不了、顾不得。我累了,你走吧。”看着昔日情同手足的姐妹竟走到了如今这个地步,苏容瑾不明白她们是在哪里走了岔路,如此的南辕北辙,只得眼含泪光地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走出营帐的苏容瑾还未来得及伤心,周婷的侍女便慌慌张张地跑来找她道,“范小姐,我家....我家小姐不见了!”苏容瑾见侍女着急的样子,先安抚下她,然后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刚刚酒宴时,周婷突然发现她随身携带的香囊不见了,那是她过世的母亲送给她的遗物,她日日都带在身上,本来侍女劝她如今夜黑风高,她一个闺阁小姐出门不安全,还是等明日再派人去找,可是周婷自觉有些功夫在身,又喝了些酒,便不顾劝阻,自个去白天狩猎的地方去寻了。苏容瑾再三思索道,“这件事,先不要惊动大伙,你同我去找今日值守的守卫,让他们先派些人去寻。”说完便拉着侍女的手向军帐走去。
漆黑的树林中,周婷漫无目的地搜寻着,虽然她有些武功,但到底也是个小女儿家,白天还好,一到晚上,摇曳的树枝,呼啸的山风,惊起的飞鸟,窜出的野兔都能将人吓个半死,其实周婷早就想回去了,奈何她有些迷路了,只得在林中独步前行。突然一个不小心周婷被脚下的石块绊倒,脚踝也扭伤了,寸步难行的她只得坐在一旁啜泣起来,一面责怪自己不该不听劝阻这么晚了还出来,一面呼喊着“救命”希望有人能发现自己。
正在这时,周婷忽然看到,不远处有一个忽明忽暗的光芒在朝她这边慢慢地靠近,小时周婷曾听老人们讲,说这林中常有鬼火出没,是冤死之人的亡魂所化,以吸食活人精气为生,残忍致极。想到这儿,周婷竟害怕地大喊大叫起来,可她越喊,那“鬼火”就向她这边移动地越快,眼看“鬼火”就要飞到自己眼前,周婷捂起眼睛道,“啊...你不要杀我,我是好人,好人.....”
本以为今日自己会难逃一死,谁知那鬼火却道,“周小姐,周小姐,你没事吧,是苏小姐让我们来找您的....”直到那人再三解释,周婷才敢睁开眼睛看去,原来那不是什么“鬼火”,而是一个拿着火把的侍卫,此时的周婷再也控制不住情绪,竟抱着那个侍卫大哭起来。最终周婷平安无事地回到了营帐,这一夜总算是有惊无险。
第二日清晨,睡饱觉了的周婷,早早地起身,她今日还要去找那枚遗失的香囊,不想刚出营帐,一个灰头土脸的侍卫便迎了上来,二话不说,塞给了她一个脏兮兮的香囊,周婷细看之下喜出望外,竟是她丢失的那个,赶忙道,“你就是昨晚救我回来的那个小侍卫吧,我还没来得及谢谢你呢,你又帮我把香囊找到,你说我该怎么谢你呢?”小侍卫一听赶忙摇头道,“不用的,不用的,晚上林子黑,小....小姐下次还是不要一个人儿去了,您有什么事吩咐我就是了,我叫初一。”说完便向周婷一拜,一溜烟儿地跑了。手中握着失而复得的香囊,看着那个叫“初一”的侍卫离去的背影,周婷心中油然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仿佛清风拂面,清水滋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