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例,她要带上钱六。
这几日她借着怕钱六出错而再帮病人问诊一遍之名而对把脉有了些认识,但毕竟这才几日,还远达不到可以亲自把脉问诊的地步。
钱六提了晚上行医时常带的那盏手提油灯,两人便一起出门了。
夜晚戌时的江北城,街上行人已经寥寥。
即将走到陆府门前的那条宁桥街时,钱六道:“公子,我们大约还是爬梯子进去吧。”
“不然呢,或许很快齐方就会冲出来了。”青枝话音未落,就见一人正站在陆府东围墙的巷口处。
黑夜里看不出人脸,但不用猜也知道此时会站在此处的定是陆世康身边的某个小厮无疑了。
走到近处,在钱六手中油灯的照射下,青枝一眼便认出了齐方。
“孔大夫,今日还要再委屈您一下。”齐方声音极小,唯恐大一点便惊动了此刻围墙里的陆家众人。
“无妨。”青枝道。
爬了第一次,还在乎第二次吗?
齐方在前,青枝和钱六在后,很快来到上次放梯子的地方。
现在,那梯子像上次一样在那儿立着。
却是没有人在梯子上锯树枝了。晚上黑灯瞎火的,不会有人轻易发现,自然不用做样子。
上梯,再下梯,就到了陆府里侧了。
里边围墙内有个小厮提灯站着。
见她下来,小声道:“孔大夫,请随我来”
青枝等钱六也下来后,随着这小厮向前。
走了二十来步到了陆世康房门前,开着的门口两侧各挂一琉璃扶风灯,在风中摇晃着。
屋内烛光昏黄,有说笑的声音传来。
青枝踏入门内,刚才领着她的小厮就高声叫道:“孔大夫来了!”
里面有小厮连忙出来相迎,“孔大夫快请进。”
青枝穿过厅堂步入里间陆世康的寝卧之室,就见他今日穿了黑灰色长衫,卧坐于床边的榻上,百无聊赖地摆弄着一扇子。
扇上绘着嶙峋的青山,边上是遒劲的几行小字。
他半躺的榻上有个黑色四方矮几,矮几上放了一只酒壶和一只酒杯,可以想见刚才陆世康独自酌饮过。
“陆公子尚未好转吗?”青枝站在榻前,低头询问。
“嗯,所以不知是是孔大夫的药出了问题,还是我的脑袋出了问题。”
他仍是半卧着,摆弄着手里的那只扇子。
“我家药从未出过问题,头痛这事,需要时日”青枝道。
“坐。”
陆世康指了指榻上另一边的空位,然后从半卧的姿势改为了坐姿。
“不必了,我就站着帮陆公子把把脉就可”
“孔大夫请入坐。你我皆是男子,不必拘礼……”
齐方不知他家公子因何非要让青枝坐,但却帮着他家公子劝着青枝道:“孔大夫请就坐吧,我家公子怕你累着了,毕竟你刚才可走了蛮久的路……”
青枝不便拒绝,再拒绝下去倒显得扭捏,当下欲扮演一个大大方方的男子形象,于是坦然落座。
陆世康将手放在榻上的四方矮几上,让青枝把脉。
青枝入座后,伸出手来,握住陆世康的手腕,开始把脉。
两人的手同时放在矮几上,大小的对比极其明显。
虽两人的手都是修长型,但青枝的手修长小巧,且柔嫩。陆世康的手比青枝的手长得多,修长有力,骨节分明。
在这样的夜间,他的手腕摸着有一丝寒凉。
“听闻孔大夫昨日相亲去了?”
青枝没料到此事竟被他知道了,当下淡然道:“嗯……”
眼睛也不看他,只是盯着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