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窗摆放的雅座算是整个酒楼里视野最好的地方,只需微微抬身就能看见戏台的全貌。
此时锣鼓声息,仅能听见楼下堂食喧喧嚷嚷的交谈声,还有不时会响起的脚步声。
傅庭肆坐得端正,右手时不时会在茶壶和茶杯之间徘徊。
往日在家里拘束惯了,少有可以放下餐桌礼仪的机会,如此得来不易的闲暇被琐事打乱,让他不免有些恼怒。
男人显然不懂得审时度势,嘴上不停地嚷嚷着,脚下的动作也没耽搁,三步并作两步到了屏风外,犹豫着该不该进来。
他抬了抬手,示意服务生撤掉屏风,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神情,只有在撞上秋音桐的视线时微微挑了下眉尾。
视野陡然变得开阔了不少,傅庭肆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台阶下的男人,顺带着也接收到了不远处另外一道灼热的目光,惹得他不禁侧了侧头。
女孩子似是没想到他会突然看过去,冷不丁被吓了一跳,站在原地手足无措的时候头跟着越埋越低,仿若看到了洪水猛兽一般。
傅庭肆不经意间微勾了下唇,为了减弱自己身上自带的压迫感慢悠悠地后仰了下上半身,懒洋洋倚着的时候长腿微弯,一双狭长深邃的眸子漫上几分漫不经心。
“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傅少,真是缘分呐。”
男人冲着他的方向欠了欠身,点头哈腰的样子让秋音桐一阵嫌恶,无意识地轻哂了一声。
细细小小的一丁点声音还是落入到了男人的耳中,脸色跟着剧变,却在看到傅庭肆那不咸不淡的样子后选择了忍气吞声。
傅庭肆对于眼前的男人完全没印象,否则也不会贸然招来服务生去管这桩闲事,落到秋女士的耳朵里又会觉得他不稳重。
静默的时间过于久,方才男人的举动不出意外引起了更多人的注意,早前看热闹现在看笑话。
京城谁人不知傅誉集团目前的掌权人姓傅,家中排行老四,上流圈的人都称呼他为“四少”。
惹了这尊大佛,男人恐会被去掉一层皮。
然而傅庭肆只是淡然一笑,寡淡的声线带了几分警告和嘲弄,“要是忌口太多,就别出来吃饭。”
男人本就理亏,若是刚刚他还敢乱来,可现在概念就不同了。传闻中傅家的太子爷最是眼里容不得沙子,定是他做得太过扰了太子爷的清净,恐怕他也没这个机会能私底下在太子爷的面前露一次脸。
只是这机会,他可能要永远被钉在黑名单上了。
男人的双腿止不住地颤抖,似笑非笑着微微躬了下身,“好嘞,是我唐突,扰了您的雅兴,您慢用。”
等人离开后,屏风再次展开,隔绝掉外边的哗然。
傅庭肆颇为无奈地睇了眼对面的人,指节敲了敲桌面,暗示桌下一直踩在他鞋面上的脚可以挪开了。
擦得锃亮的牛津底皮鞋留下一小片污渍,他低头一看,被气笑了,“满意了?”
秋音桐脚尖抵在木质地板上,在心里默默震惊自己刚才竟会那么大胆子去踩傅庭肆,而且还是用了十成十的力道。
当时她有听到对面那轻微的闷哼声,却还是雷打不动地又加了点力。
她吐了吐舌,出声的时候都有些哆哆嗦嗦,“谢谢表哥。”
“现在知道怕了,刚才干什么去了?”
他拎起新送上来的茶壶,碧螺春的茶香使得他心底的气焰被熄灭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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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重回餐桌前坐下,发现周围的人还在窃窃私语后恼羞成怒地瞪视着。
这种有气没处发的感觉实在难捱,他挥退围在桌边的陶青梧和店长,青筋暴起的那只手差点折断筷子,让店长在心里直呼心疼。
没吃到投诉的陶青梧终于把心放回了肚子里,一恢复到工作状态就去了出菜口等着。
店长生怕再起冲突,临时给她换了片区域来服务。
刚接过换来的点餐机,上面登时跳出一条新的提醒,雅座二号桌加了份杏仁豆腐的甜点。
不消等太久就出了餐,她端着餐盘过去的时候才发现竟是傅庭肆那一桌。
没想到如此疾言厉色的人居然会喜欢吃甜品。
这个念头仅在脑中停留了不足三十秒就被傅庭肆对面坐着的人打散了。
刚才屏风撤开,这个位置从她所在的方位看来处于盲区。
原先她以为傅庭肆大概是跟什么同样了不得的人物在这边谈公事,所以才差服务生来制止那场与她有关的闹剧。
道谢的话噎在喉咙,让陶青梧的神情看着略微有些不自然。
她将餐碗搁上桌子,恐会扰了两个人的兴致特意压低了声音,“杏仁豆腐,请慢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