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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了午膳,待小憩一会儿后,萧秀和邓属敲门进屋。待几人都落座,萧秀便说道:“尚兄,方才河朔那边飞鸽来信说,上官柳儿放在三镇节度使身边的掣肘之人已除。”
“那兖王劝说陛下的事情,三镇的进奏院有传消息过去吗?”我忙问道。
“进奏院那边的消息正在路上,过几日应该能到吧。他们通过官驿传信,会慢些。”这时邓属接过话,解释道。
我听罢,自语起来:“哦,原来是这样。”
“嗯,尚兄,接下来如何做?”萧秀问道。
“三镇没了‘丽景门’的钳制,或会更加放肆,这头一桩事,就是要让他们有所忌惮。不知萧兄可有办法做到?”我问着萧秀,心里是渴望他能够做到的。我不怕饶阳公主,不怕神策军,是因为我知道他们都不会为了各自的目的引起战乱。但却唯恐河朔乱来,招致天下大乱,生灵涂炭,到时候我便是中华的罪人了,有违我平生之志。
萧秀稍思片刻,用低沉地声音说道:“尚兄是怕河朔三镇会因没了钳制而谋密事?不过,以我的了解,在没有合适契机的时候,他们是不敢乱来的。想当年‘甘露之变’,那么好的机会,他们都未能成事,而如今上至朝堂,下至四海,都颇为平静,此刻他们又岂敢行悖逆之事。”
“我只是怕将来,他们或恣意妄为。没了‘丽景门’的钳制,而萧府也无法对其有所羁绊,若是遇到有些头脑的还行,倘若将来换了个没头没脑还胆大包天的人,这三镇就难免制造些麻烦,还是及早提防的好。”我道出自己的担心,对萧秀和邓属说着。
萧秀眉头一皱,接着回我道:“尚兄所忧,也并非全无可能。好在其他节度使,都还算控制的住,就这三个也好办些。这样,我们知会周边的振武、河东、昭义、宣武、平卢、横海等几镇节度使,让他们陈兵三镇旁侧,只要三镇稍有异动,便起兵镇压。如此,尚兄可否放心了?”
我在一旁惊讶地望着萧秀,想不到萧府竟能一次调动这么多人,几乎就是把河朔三镇给包了个圆,只怕是当今圣上都难以一做到一下子整齐划一的动这么多吧。不过看着萧秀认真而平静的样子,我倒是又信了几分,遂对他说道:“如此大的阵仗,怕是一时半会儿难以找到口实去这样做。再者说,当下还是没必要这样的,凡事太促恐适居其反,只需威慑一下他们就好了,让他们对朝廷还能有些忌惮,也能促使他们快些择主站位,便于接下来的谋划。同时也为将来计,防止光王上位时,他们会有所异动。”
“尚兄之意,我明白了!”萧秀回我道,接着说:“这个事情确实急不得,需慢慢来。那就让河东、宣武和昭义节度使那边,先与河朔三镇闹些摩擦,找个借口练练兵。让他们在河朔和两都之间形成一道屏障,同时又能对河朔产生威慑。”
“若能如此,便是最好。”我看着萧秀说,接着又转过话题道:“那么第二桩事就是如何让河朔三镇与饶阳公主之间的嫌隙越来越大,甚至于让河朔投靠兖王。”
“其实,在除掉‘丽景门’眼线的时候,就已留下了一些‘痕迹’,为的就是让三镇节度使查到‘丽景门’的手段。”萧秀继续严肃地对我说着。
我不解地问他道:“留下了哪些‘痕迹’?”
“怎么,尚兄对此也‘好奇’吗?”萧秀似乎并不想细说,不过又被我问到,所以才反问了我一句。
“哦,呵呵”,我忙笑道,接着解释说:“何止是‘好奇’,我都有点被你吓到!”
萧秀此刻倒是又恭敬了起来,忙作揖,对我说道:“请尚兄见谅,当初做此谋略的时候,皆因你的一句话,我并未深思,所以也没有及时将具体的行动和进展情况汇报与你。当初我只是怕这些琐事扰乱了尚兄心境,方才这样做,并没有要擅自做主和欺瞒的意思。”
我见他这样,实在不喜欢,便抓住他的手,说道:“萧兄,我信你,犹如你信我一样。你我不必如此!”边说边诚恳地看着他,同时抓住他的手,稍稍用力,让他明白我的心意。
萧秀此刻看着我,眼神恭敬而真切,没有曾经的深邃,也没有任何的闪烁。见他如此,我遂抚着袖子,收回了手,对他说道:“既然留下了‘痕迹’,那就帮着他们查到就好了。到时候,京里的消息传到,两项一加,我想河朔三镇就很难不有所动摇了。只是,他们还需要一个契机,去跟兖王走的近些。”
“半月后便是兖王的生辰,依照往年,河朔一般是不会给这些小王爷送例礼过去的。今年让他们送些过去,有个照面就是了。”萧秀平静地说,像是早已谋划好了一样。
我不解地问道:“这倒是不错的机会,只是怕他们并未留意过这些。还有就是兖王和杞王的地位并不能同日而语,兖王是庶出,又没有皇长子的位份,若是依附,我怕他们未必会投到兖王帐下。”
“陛下未立皇后,所以并无嫡庶之分。杞王虽年长,又有当前恩宠加身的王才人养大,但终究并非亲生,多少有些隔阂。而兖王的生母——刘贤妃,可是还活地好好的,而且论起位份来,也比王才人高了不少。所以,河朔三镇若想依附兖王,只用克定刘贤妃一人即可。倘若要让杞王安心,就不说横在前面的王才人和李德裕,单一个鱼弘志,他们就无法逾越。只要将这些道理,摆明给他们看,我想他们就不得不选择兖王了。”萧秀依旧泰然自若地说着。
听他说完,我也大松一口气,想是他都已经安排好了,说以也就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感叹了一声:“是啊,饶阳公主那边被堵死了,杞王那边又无路可走,他们也只有兖王这一条路了。”
“其实,也并非只有兖王一条路了,其它的皇子,李德裕,哪怕是回头去找饶阳公主,最不济,各方都不投靠,等谁上位再说,或者是造反呢,岂不都是路。只是那些路,他们都无利益可寻罢了,而兖王是他们最有可能得利的一条路,所以他们不得不选。说到底,不过是群目光短浅的势力之徒而已。”萧秀笑着说道,似乎在他眼里,还没有把这群雄踞一方的节度使们放在眼里,甚至好像就觉得完全能掌控一样,犹如棋盘上的棋子。
萧秀说完,我倒是有些想知道更多了,便笑着追问道:“哦,呵,那依着萧兄看,若是你,你会如何做呢?”
萧秀看了我一眼,一边侍弄起茶水,一边面带笑意地回道:“虽然不可能,但若是身在其位,我会同时与杞王、兖王和饶阳公主周旋。到时候,就要看谁给的利大,就假意依附了。”
“实则呢?”我继续问着。
“实则,当然是借机坐大,暗中控制各方重镇。若是想忠,谁也无法动弹。若是想逆,便会一呼百应。至于谁上位,对于远在天边的河朔来说,依着当下的朝局来看,其实并不要紧。”萧秀答道。
他说完,我皱着眉头看着他,心里想的是,还好此人是友非敌。
萧秀见我盯着他看,马上转过神来,接着说道:“尚兄不必这样看着我,一来,我不可能雄霸一方,二来,我也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上有祖训,下有良知,我是断然不会那样做的。刚刚的话,不过是站在河朔的角度去谋划的罢了。若是尚兄呢,在其位,你当如何?”
“我?”我没想过,不过萧秀这一问,倒是把我的心思带到了那片是非之地上:
胡笳落雁残阳远,顾影寒风拟策鞭。
旌旗蔽日幽州近,万里黄沙亦作臣。
藏锋芒,防河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