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救危(上)
象潮水一样退去的地精,消失得并不比来时慢,片刻的功夫,已隐没在地平线上。
大阳渐渐从东边透一丝霞光,整个荒原升起了氲氤的雾气。
奥古拉斯默默注视着雾气朦胧的荒原之上。视野所及之处,是一片触目惊心的鲜红,四处散落着残肢断骸,还有零碎的尸块。连蒸腾的雾气中,也带着浓烈的血腥气。
独角象亲卫队没有接到退兵的命令,仍在营地之外游戈,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最后的战场清理工作。荒原之上尚有不少受伤未死的地精战士,正在血泊中哀号挣扎,独角象亲卫队的哈布伊战士一一提戟将他们刺死,或是直接从他们身上踏过。荒原之上的惨嚎声很快的变得低落了。
注视着眼前血腥而残酷的一幕,奥古拉斯的脸色有点发白。强自压抑着想要呕吐的,奥古拉斯转头看了一眼克本的帐篷,对雷克吩咐道:“让他们回来,其他人接替他们的工作。清理完战场之后,所有人原地休息待命。”说完默默地走向克本的帐篷。
帐篷之内有点阴暗,克本正盘膝坐在一张矮几之前,低垂着眼皮,一动不动,似是在冥想。
奥古拉斯在克本面前盘膝坐下,身子微微前倾,恭谨地俯下了头。
“大师!我心里很困惑,需要您的指引。请您告诉我,我到底应该怎样做?”阴暗的帐篷内,奥古拉斯低沉的声音充满了压抑与无奈。
克本缓缓的抬起头,神情复杂的凝视着眼前有点颓丧的奥古拉斯,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奥古拉斯,你生性善良,宽厚仁慈。十四年来,你勒于政务,鞠躬尽瘁,而且善待你的子民和部属。无论从那一个方面来说,你都是一位让人无法否定的好国王。可是,现在你居然沦落到了背井离乡、失国流亡的地步。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克本大师,这正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原因。”奥古拉斯一声深重的叹息,语气里透着浓浓的悲怆。
“奥古拉斯,卡塞尔早已有不轨之心,我曾经多次提醒过你。而且以你的聪明才智,你不会看不出蛛丝马迹,应该知道我的意见并非没有根据。可是你为什么不早早杀掉他?”克本缓缓的问道。
沉默!
“因为他是你的堂兄,你们自小一起长大,你割舍不了亲情。而且你以为你的宽容,可以感动他,让他从迷途中回来。”克本再次垂下了眼睑:“善良和仁慈――正是这种高贵的品质,让你走到了末路。奥古拉斯,你太相信道德的力量了。”
“大师!”奥古拉斯痛苦地喃喃自语:“我仍然不明白!为什么?用爱心去对待别人,这有什么不对?”
“这原本没有什么不对!如果你只是一个普通人,任何人都会因为你拥有这种高贵的品质而对你表示尊敬。”克本缓缓说道:“可是你不是一个普通人,你是一个国王,你掌控着无上的权力,而权势与仁慈永远是对立的。对于既得利益者来说,所谓仁爱之心,不过是一种不可或缺的装饰品而已。过度的善良和仁慈蒙蔽了你的眼睛,让你看不清这点。”
奥古拉斯抬头看着克本大师,眼神中仍然是一阵迷惘。
“在道德的外衣之下,利益,永远是人们追逐和争夺的焦点。一个合格的君王,必需认同这一点,并懂得在利益与道德之间取舍。”克本抬起头,深邃的眼神中透射着一种看透了世事沧桑的冷漠:“对于一个君王,不需要太多的仁慈!”
“由于你对卡塞尔的仁慈,所以他篡夺了你的王位。”克本继续道:“除了善良和仁慈,你的才智不下于任何一个雄才大略的君主。我想你已经看出来了,至少暂时,我们的队伍还不适合继续行程。因为,地精掳掠者是不会轻易放弃继续攻击我们的努力的。”顿了一下,克本紧盯着奥古拉斯,一字一字地道:“而造成现在这个局面,同样的,也是因为你那脱离了理性的仁慈!奥古拉斯,现在你明白了吗?”
“我。。。”奥古拉斯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眼神里全是痛苦和挣扎。
沉默了良久,奥古拉斯向克本行了个礼,缓缓的向帐蓬外面走去。
阴暗之中,他的身影,象山一样的沉重。
数里之外。
萧秋正随着地精的溃兵,身不由已的狂奔。
现在的他只有在心里暗骂自已的小聪明。混在地精的骑兵队伍里,原本想见着奥古拉斯不妙的时候,暗中帮上他一把。虽说对于奥古拉斯,萧秋还谈不上士为知已死的交情,可是相识一场,奥古拉斯对他总算是礼遇有加,萧秋也不忍心见死不救。
可是没想到这些地精掳掠者的行动居然全无组织和纪律可言。萧秋夹杂在地精骑兵中,一开始就不由自主的冲向奥古拉斯的营地,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就差点被奥古拉斯的弩手射个正着。紧接着的一轮床弩攻击,跨下的战马倾刻被射成了一堆碎肉,要不是他见机得早,只怕早不明不白的为地精“献身”了。
变成了“步兵”的萧秋在乱糟糟的地精之中施展小巧腾挪功夫,总算有惊无险地脱离了危险的前线,可是没等他喘上几口气,地精就败了。这次连施展腾挪功夫也没有用了,看着象潮水一样往回涌的地精,萧秋只觉得头大如斗,空有一身本事的他,也只有撒脚丫子跑路的份。
就在萧秋在心里大叫倒霉的时候,身后一阵阵惨嚎声自远而近,四五个地精骑兵挥舞着手中的长戟,一路践踏而来。
萧秋觑准一个地精骑兵驰近身边,一纵身将马上的地精踹了下去,落在马上,顺手抄过他手中的长戟,拔马向着斜刺里狂奔而去。
萧秋虽然对自已的身手有那么一点点自信,可是还没有自信到认为自已可以一个人宰掉几千个地精的地步。眼看着天色快要亮了,他这个脸上无毛的“地精”不赶快逃之夭夭,未免太傻了点。
跑了一个多小时,萧秋总算渐渐脱离了地精部队。看着消失在远处地平线的地精,定下神来的萧秋只觉得肚里咕咕乱响,这才想起了,自已奔忙的大半夜,肚里一直粒米未进呢。
多瑙荒原四野苍茫,除了萋萋枯草与零星的矮树枯枝,眼中全是一片荒芜。萧秋四处张望了一下,不禁暗自摇头。这儿和非洲草原的景色倒是有点相似,可惜让他头痛的是,非洲草原野味成群,而这儿,只怕连一个肥一点的老鼠都没有。
不过这难不倒萧秋,酷爱冒险的他对于野外生存并不陌生。纵马驰近一片低矮的荆棘丛,萧秋三个五除二将身上的皮甲除下,然后手起一戟,将战马戮死,皱着眉头狂饮了几口马血。稍稍喘息一下,萧秋从怀中掏出军刺,对着长戟的铁质矛头一阵猛砍,很快就着枯草,起了一堆火。
片刻之后,火堆之上荡起一阵烤肉的香气。
天色已经亮了,不再适合四处游荡,守在这里等着看热闹,真是个不错的主意啊!饱餐了一顿马肉的萧秋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饱嗝,伸了个懒腰,在枯草之中躺了下来。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淌,很快的日上三杆,然后渐渐西移。当天边仅留下一抹残红的时候,整个荒原再次轻轻的颤抖起来。
萧秋猛然睁开眼睛,凝神倾听了片刻,一跃而起,将皮甲披挂在身上,身形一闪,消失在枯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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