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邓属费解地叹道:“既然鱼弘志知道跟饶阳公主有关,那查出崔铉应该也不难。直接一同抓了崔铉不就行了,还费这么多周折干什么?!”
“他知道是一回事,可若是没有十足的人证和物证,他如何将堂堂一部之首捉拿下狱?再说,这么多年,饶阳公主行事如此嚣张,‘长生堂’和‘武生堂’的事情难道他就全然不知?这些事能瞒得过李德裕,却不见得瞒得过鱼弘志。可就算他暗中查出来,也早已知道其中秘密,为何却一直都不挑开这条线?”萧秀对邓属反问道。
邓属不解地又问道:“为何?”
萧秀顿时紧皱眉头,抬起眼看了看邓属,没有说话。我见状,便对邓属解释道:“因为他也忌惮饶阳公主身后的陛下。他知道,如果单单彻查此事,必然招来陛下的厌恶,甚至是反击。陛下不会任由他直接除掉崔铉,甚至饶阳公主,反而会拼力保住这些人。此事过后,无论是饶阳公主,还是陛下,都会对鱼弘志毫不客气。最终,受伤最重的不会是饶阳公主,反而是鱼弘志他自己。”
“既然他不想查,为何还要装模作样地把段瑰和崔武生抓了去?”马新莹好奇地问道。
我转过脸,看马新莹,他正歪着脑袋,托着下巴,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我和萧秀。我于是对他笑着说:“他是不想查,可此时这件事已经摆到明面上了,该装的样子还是要装一下。一来,可以告诉别人,他在推进此事。二来,也让饶阳公主能对他有所忌惮,不敢轻举妄动。三来,就是拿此事做章,试图以此来要挟饶阳公主。当然,最重要的目的还是第三个。若是饶阳公主不答应,他一定会不断挖掘此事,甚至不惜对饶阳公主下手。”
“对饶阳公主下手?怕是没那么容易吧?”马新莹接着问道。
我点点头,回他道:“嗯,若是单单发生此案,当然不可能。可此时,不是还有立储一事么?等‘盗墓案’再被翻出来,也不排除鱼弘志孤注一掷,最终跟饶阳公主鱼死网破。”
“事情到了这一步,不知尚兄现在打算如何做?”萧秀接过话,问我道。
我仰起头,长舒一口气,仔细想了想。之后,看着他们说道:“其实,我们就是想让鱼弘志和饶阳公主对立起来,此时能做的也不多,静观其变就好。不过,唯恐鱼弘志依旧按兵不动,甚至暗中点拨饶阳公主。等饶阳公主回过神来,知道了陛下的用意,就很难促成对立局面了。所以,为防止如此情形,我想我们是否可以给他们加一把火?”
“加一把火?不知先生想如何加?”邓属问道。
看着邓属,我缓缓道出心中所想:“说来也简单,就是准备些人,若是明日还不见刑部审讯崔武生和段瑰,就让这些人在长安的大街小巷中散布消息,说刑部欲包庇长生堂和武生堂,不打算彻查青州洪涝假药案。到时候舆论纷纷,就算在朝堂上,鱼弘志也难过得了关。”
“嗯,尚兄这是要逼鱼弘志审理此案呀!不过,我想将出风口稍稍改动一下,来让这把火烧得更旺。”萧秀对我说道。
我忙问:“如何改?”
“只说刑部包庇长生堂,而不说包庇武生堂。同时将消息送进刑部大牢,传入崔武生的耳朵里。”萧秀跟我解释道。
邓属不解地问萧秀:“为何要如此做?”
“依照崔武生与崔铉的关系,本应该说包庇武生堂更合情合理。只是长生堂掌柜段瑰,在崔铉手下为官多年,深受崔铉影响,鱼弘志很难撬开他的嘴。可崔武生却不同,本就是个纨绔子弟,没有那么多的缜密心思。若是将此消息传入他耳朵里,他必然会胡思乱想,这嘴也就不会那么严实了。”萧秀回邓属道。
我忽然想到什么,遂问道:“萧兄这样做,只怕也有为以后的事情做些准备的打算吧?”
“为以后的事情?打算什么?”邓属看向我,又问道。
我见萧秀笑而不语,于是对邓属分析道:“只说包庇长生堂,而不说包庇武生堂。这个消息传入崔铉耳朵里,崔铉会作何想法?就算崔铉心思沉稳,不会多想。可饶阳公主和上官柳儿却不得不想,他们深知崔武生是个什么货色,自然害怕崔武生嘴不严实。你想想看,若是要让崔武生这样的人把嘴紧紧闭起来,饶阳公主如何做才最稳妥?”
“当然是暗杀了,最稳妥。”邓属答道。
听他答完,我点点头,与萧秀相视一笑。
邓属还是有些不解我的意思,遂问道:“怎么?不对吗?难道他会派人去刑部大牢割了崔武生的舌头?可就算舌头割了,还有手啊······”
“哪用那么麻烦,自然是杀了最简单!我和萧兄是觉得你能想到暗杀,很厉害了,颇为欣赏,所以才露出微笑。若是崔武生被饶阳公主杀了,那么就算崔铉依然能稳得住,还对饶阳公主忠心耿耿。可对于饶阳公主和上官柳儿来说,崔铉已经是不那么值得信赖的了。再加上此案之后,长生堂和武生堂必然会遭受重创,甚至不复存在,那么崔铉就更加无关紧要了。这样一来,等我们对崔铉下手的时候,饶阳公主生气还是会生气,却不会有太多不舍,毕竟已经是一颗没什么大用而且无法再信赖的棋子了。”我打断邓属,对他继续分析道。
邓属这才恍然大悟,这时听萧秀又问邓属道:“对了,安排寿光三人住时,让你寻的东西,寻到了吗?”
“寻到了,已经运到刑部大牢附近藏起来了,仵作也换成了我们的人。”邓属对萧秀答道。
他们的话让我听得云里雾里,于是问道:“你们,寻的什么东西?”
“哦,那日二公子让我寻三具跟寿光来的三人身形差不多的尸首,以防不测。”邓属答道。
我眉头一紧,突然有些担忧,遂接着问道:“是什么样的尸首?”
“都是已经死了的人,一个是得肺痨死的,一个是被蛇咬了毒死的,还有一个是京兆府里关押的死囚,行刑的时候,让韦澳给灌了药后,在乱坟岗捡回来的。二公子知道先生不会允许用活人去替换,所以特意让我从长安和周边找最近死的尸首。在他们被带去刑部大牢以后,又安排将刑部的仵作换成了自己的人。”邓属对我回道。
我听完才放心下来,笑着问萧秀:“萧兄是想制造寿光三人在刑部大牢死了的假象?”
“嗯,我想这样,对他们来说会更安全。另外,民间的舆论会更激烈,势必会逼着陛下要彻查此案。”萧秀对我说道。
我肯定的点点头,欣喜地对萧秀笑了笑。这时仆人过来叫用午膳,我随着他们一同起身,绕过门口的屏风,走出门。迎面袭来一阵凉风,虽有寒意,却让我也倍感清爽。让我不由得在心中,暗自吟道:
一屏里外两相隔,跨步出门迎冷意。
放眼园中雪渐融,不觉刺骨唯觉爽。
论正义,欲加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