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表意 (第2/2页)
“竟然还有这么一段岁月呢,难怪刚刚章少堂主如此驰念。”我说道,心中也是羡慕不已。
“是啊,只可惜现在两人都身兼重担,已经好些年无缘相见了。”萧秀语气里也藏着半分愧疚和叹息。
“这世间有多少好朋友志趣相投,心意相通,最后却被出身、尘事所累,而只能相隔千里,互相遥望。”我不禁感叹道。
“谁又能不被束缚呢,只要活着,这些终究是难免的。只要他们都在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也就没什么好惋惜的,世间之事总是需要有所取舍。”萧秀对我说着,眼神里少了点愁怨,多了些许坚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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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萧秀一边闲聊一边赶着路,倒也没觉得路途有多遥远,来到白马寺却已经是日昳时分。下了马车,萧家的仆人带我们去到白马寺后面山坡上一处偏僻的亭子,四处都被雪覆盖着,雪间只留有一条脚印,而光王正等在亭中,还是朴素的和尚衣装,背着手伫立着,挺胸抬头,聚目凝神,借着亭子本就比路面高些,远远看去,还真有几分君临天下的味道。
见我们一行人过来,光王赶紧收拾了容颜,又露出了上次见面时的平和神态。
“殿下久等了。”我们互相行着礼。
“先生不必拘礼,今日大雪天寒,先生身体未愈,何必冒雪亲至,唤人传话来便可。”光王一边说着,一边迎我们进入亭内。
“有些话,不亲自来说,别人怕是说不清楚。殿下,您是否只想做回一个闲散的王爷?”没有太多寒暄,我直入话题地问道。
“先生此话何意?是否已考虑答应助我?”光王迫切地问我。
“在下虽才短思涩百无一能,亦欲寸莛击钟,竭尽所能助殿下一臂之力。只是在下不仅想助殿下做回王爷,还想帮殿下登极九五。”我盯着光王,说出心里话。
“登极九五?”光王一怔,眼中除了吃惊还有一丝畏惧,转过身说道:“先生大概是说笑了,以我现在的处境,委身求全都难,怎敢奢望那个位子。”
“难道殿下身上不是流着太宗皇帝的血吗?如果是,那如何就不能想一想,望一望?”我反问着他。
“只是先生有所不知,我在朝堂没有半丝人脉,在宫里,我母亲多年被郭太皇太后欺压,而军中更是有许多人甚至都不知道有我这么一个王爷的存在。如此情形,就算是想了,又能怎样?”光王平静地说。
“这世间的事,不想就永远都不可能生,只有去想才会设法去做,若是再有点坚定的意志,那便任何不可能的事,都会多上半分可能。只要殿下横下心去做,我也下定决心,不管结果如何,至少不会比当前的局面更糟了,不是吗?”光王背身对我,我的手不自觉地搓着斗篷,心里还是有一丝担忧,这王爷不会真是个懦弱的怂货吧?
“不会比现在更糟,呵呵,”光王冷笑两声,然后接着说:“我现在虽东躲西藏,却还能保命,如果走先生说的这条路,怕是九死一生,我为何要选这条危险重重的路呢?”
“为何?难道王爷要眼见皇室被宦官玩弄于股掌,就此衰颓下去?难道王爷就不想知道你的父亲,宪宗皇帝是如何罹难?难道王爷还没见够世间百姓的困苦,为天下苍生也不值得冒一次险吗?”我激动地说,也是有些恼怒,更是有些失望。
“先生,”光王打断我,转过身盯着我,眼神坚毅而陌生,说道:“我本就是死过好几次的人了,多冒一次险倒也并不要紧,只是,先生本可以有其他更好的选择,却为什么要选择我这个落魄又无实力的王爷呢?”
“呵,为名为利岂不都是理由?”我不满地答着光王,想不到他竟是这般不信任。
“依我看来,名利二字太小,断然不像是先生的格局。”光王应着,依然背着手。
“这世间,越是容易的事情,做起来便越是无趣。如果我真的把一个谁都想不到的人扶上至尊之位,岂不是更能显示出我的手腕,一朝功成,流芳百世,到时殿下不会舍不得给我一个李斯的位置吧?只要殿下信任,别说河湟之地,就算帮殿下平定八荒、扫清蛮夷又有何难?我想要的,不过是宇内清明,百姓安居的天下罢了。而这些,我相信殿下你能做到。也因为相信,所以我选择你,无论处境如何,你的心性是我最看重的。”我看着光王,尽我所能的去打消他的疑虑。
“你我不过见了三面,我心性如何,先生怎么知道?”光王疑惑地问我。
“殿下隐忍,这是最好的性情,权位的争夺,到最后比的都是谁能忍得住。另外,殿下流落民间,对百姓的疾苦也是深有体会,将来上位以后,自然会事事以天下苍生为重,这一点也是别人比不了的。光这些,就足够让我下定决心了。”我娓娓道来。
光王似乎并不吃惊,也没有否认的意思,只是转身,面向来时的路,说道:“既然先生已下定决心,那本王定不相负。先生今日前来,怕不只是告诉我这些的吧?”
看着光王有了一丝君王的神韵,突然想笑。不过细思下来,他也算是机敏,便笑着说:“告诉殿下这个,何须我亲自前来。来到这里自然是有些重要的事情要嘱咐殿下。”
“有什么事,先生只管吩咐好了,本王定言无不从!”光王语气淡定地说着。
“三件事,第一件事,恐怕王爷要继续隐忍一段时间,等到合适时机,我会告知殿下再返回安国寺。第二件事,回到安国寺以后,请殿下随身备一把小扇,等一位对您诚意叩之人,到时写一诗于扇子上交于此人,而后让他带着扇子到长安闹市高价叫卖。第三件事,让严从法将军去沙洲,联络当地豪强,尤其是张义潮,伺机起义,扰乱吐蕃。”我一件件说着,光王看向我,认真的听着。
听完以后,光王若有所思地说道:“隐忍倒是没问题,可是先生说写一诗于扇子上,写什么诗能让先生知道是我呢?”
“不仅是让我知道,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比如仇公武。”我看着他说。
“哦,”光王叹一口气,若有所悟,接着说:“从法虽曾为左金吾卫将军,可是并未打过仗,而且时日久远,怕是生疏,先生所谋的事情,我大概知晓,只是我身边只有从法这一个侍卫,并且他似乎并不适合做领兵打仗地事情啊。”
看着光王的愁容,我解释道:“严将军能做金吾卫大将军,领兵打仗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而且也曾长期梳理京都治安,像跟豪绅打交道这样的事应该也不陌生,虽时隔多年,但曾经的经验还是很实用的。至于说侍卫······”我看向萧秀,示意他。
萧秀瞬间明白过来,接过话说:“请王爷放心,我萧府护卫虽不及将军勇武,但多派几个人,贴身保护,总该是不会有什么纰漏的。”
“哦,这样,那有劳萧府了。本王今夜让从法准备准备,明日便出。”光王一边看着萧秀一边说。
我们互相作揖行礼后,我和萧秀便踏着雪往回走。此时已天色渐暗,我一边走着一边听萧秀说:“今年的雪比往年都要大,才一会儿工夫,路都找不到了。”
我笑笑说:“路,不都是人走出来的么。”看着白雪皑皑,寒风凛冽,回头看光王还站在亭中,心中不禁感叹道:
厝火积薪三百丈,当风秉烛一千里。
轻裘缓带入铃阁,兀兀穷年期瑞雪。
解众惑,表心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