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我与萧赐喝着茶,吃着点心,聊着天,等到陆陆续续的来人了,我便与萧赐移步去到三楼的雅阁中。阁中放着一个流光溢彩的琉璃马,马头昂扬,若疾驰奔腾,做功精细,鬃毛可辨。
“这马听说是新莹他爹从关外带回来的,据说花了千金之巨。说到新莹,你那个手炉,是他的吧?”萧赐见我盯着马看,便跟我介绍道,接着斜眼看向我手中握着的手炉。
我抬起手,看了看手炉,回他道:“是啊,你如何知道的?”
“他对你还真有心,我跟他讨要了好久,求他把这手炉让与我娘子。他死活都不肯,却肯给你···哼!真是个见色忘义的死丫头!”萧赐颇为嫉妒地瞪着眼,盯着我手中的手炉。
我想着维护一下马新莹,于是一边到案几旁跪坐下,一边对萧赐撒谎道:“这你就错怪新莹了,手炉是萧秀让新莹给我的,他也不舍得,但又不能不给,是吧?”
“哼!你就别骗我了,那死丫头会听臭小子的话?若是新莹不想给,就算萧秀他爹都没辙!”萧赐也到我对面跪坐下,用一句话就戳穿了我的谎言。
见如此,我也不好再辩解什么,便只好笑笑了事。
倒是萧赐,又叹道:“哎,没良心啊,我娘子教了他那么多东西,讨要个手炉都不给。若是他自己用也就罢了,却不想转手竟送了人,哎······”
“若是你娘子真喜欢,这手炉,我便赠予你了。”我见萧赐这般作态,便将手炉放到案几上,推到他跟前。
萧赐摇了摇头,接着欲迎还拒地盯着手炉,对我说道:“算了吧,若是被新莹看到,他能吃了我。那小脾气上来,我可不敢惹。”
“好,既然你不给你娘子送去,那便我去送给他,顺便去后厨尝尝他的手艺,说不定还能吃到什么暖心的好东西。”我一边舔着嘴,一边故意露出邪魅地笑,对萧赐激将道。
“你···”只见萧赐跳起身,拿着手炉对我喝道:“你休想!我这就给我娘子送去!”
说罢,萧赐便疾步下楼去了,留我一人望着他背影,羡慕地酸苦一笑。
我一个人喝着茶,思虑着即将要面对的事情。过了半晌,就见萧泽领着仆人进来。萧泽来到我跟前,我站起身,萧泽一边躬身行礼,一边恭敬地说道:“先生,人到齐了,你看是在那女子哭诉之前,去露个脸,还是等事情了了之后再去?”
应该是萧秀跟他吩咐好的吧,于是我对萧泽回礼,接过话道:“泽叔,既然人到了,那就先去露个脸吧。待到事发之后,只怕他们也没人有心思来欣赏这琉璃马了!”
“诺!”萧泽恭敬地应道,接着在前方引路,我跟在身后,仆人抬着琉璃马紧随。
来到楼下,先前布置好的案几旁,已坐满了人。在一楼的宴席中间,萧泽一改之前恭敬,挺肚仰胸起来,以一副财大气粗的笑脸面对着众人,说道:“前几日我意外购得一西域琉璃宝马,恰逢博陵豪杰在此聚宴,作为主家,愿在此将宝马首次示人,用来助兴,与在座诸位共赏奇珍。”
“富掌柜果然豪气,那就请挑帘,让我等养养眼吧!”在主坐上,一个三十多岁,穿着华丽的男子,站起身,对萧泽喊道。
萧泽接过话,看着我,对众人说道:“这位是鄙人的贵客,是难得的青年才俊,今日挑帘之荣,鄙人擅自做主,就交由他来给大家揭开宝马的真容。”
“好!”
······
众人拥呼中,萧泽从仆人手里拿过黄金挑子,递给我。我看着已经被抬到宴席正中,盖着锦绣的宝马,拿起挑子,从容挑起锦绣。琉璃马一出,众人先鸦雀无声地看着,片刻之后,一人发出惊呼:“真乃天物也!”
接着就听众人皆跟着惊叹,甚至当场就有人要买的。萧泽一边笑眯眯回绝,一边将我引着去了三楼的雅间了。
上到三楼,我一边走,一边问萧泽道:“泽叔,方才那主坐上的,就是博陵崔氏新掌令人?看着年纪不大,言语中也不算沉稳,如此能服众吗?”
“先生说的不错,这个崔家新掌令人——崔鸿,原本在崔家默默无闻,就是在大房中,也不算突出。但是却在几个月前,不知何故,在老掌令人死后,骤然上位。据说是手上有老掌令人的遗命,指定他为新掌令人的。依属下多年的经验,这件事怕不简单,只是其中发生的事情,也不太容易追查。还请先生容我些时日,待弄清楚了,再通呈。”萧泽恭敬地回我道。
来到案前,对萧泽笑了笑,言道:“那就有劳泽叔了!不过他这样,倒是对我们没什么坏处。看来今日之事,又多了几分把握。”
“是,今日之事先生可放心,已做了周全的部署,不会出差错。”萧泽接过我的话,认真地回我道。
我点点头,想着他事情应该不少,便对他说道:“嗯,泽叔辛苦!外面应该还有很多事,你去忙吧,无需陪着我,我想自己待会儿。对了,宴席之后,想个法子把萧赐两口子支回家吧,我不想他们见到马元贽。”
“诺!”萧泽一边应我,一边对我行礼。
我拱手回完礼,接着就见他退身出去,我也在案几前跪坐下,杯中的茶还冒着热气。
独自一人在案几前坐着,闭上眼,仿佛听不见楼下的喧闹声,脑海中不断回想着自己的那些谋划,总觉得哪里有什么纰漏,或者不妥之处。可是想来想去,却如何都没有头绪。一会儿,仆人将午膳端来,我潦草吃完,便让人撤了。
不知过了多久,不知什么东西盖到我身上,我迷迷糊糊睁开眼,除了案几旁炭盆里的光耀眼,一时间竟看不清其它东西。少顷,方定神,只见马新莹抿着嘴盯着我。
“哎,你还是睡地浅,一碰就醒。”马新莹叹惜道。
我眨了眨眼,看着马新莹红扑扑的脸,大大的眼睛里全是心疼,忽而有些不知所措。便转移话题,问道:“宴席散了?”
“嗯!”马新莹还是歪着脑袋盯着我,答道。
我把眼睛瞥向一边,看了一圈屋内,局促地说道:“那···那我们下楼透透气吧,我好像很久没动了。”
“嗯!”马新莹又那样答道。
片刻之后,我才从愣神中醒来,站起身,往屋外走。马新莹也跟着我身后,边走边碎碎念:“虽然珠玑姐姐说你不宜多动,但下楼透透气应该还是可以的,只是不许你出去,外面太冷了,下雪之后的天,还真是格外的阴寒。你方才吃那么少,你怎么吃那么少啊,是不是饭菜不合口味?我都是方姐姐亲手教的,当不会太差吧?可是你为什么······”
“姑娘,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在楼梯上,我站住,转过身问道。
马新莹低着头,没注意,见我站住,一个惊神,跟着站住,差点钻到我怀中。只见他鼓着嘴,瞪着眼,埋怨地看着我,问道:“我的手炉呢?”
“哦,这事儿,我差点忘了,方才萧赐跟我讨要来着,我便送给他了。怎么了?这手炉,很珍贵吗?”我假装不知,笑着对他答道。
“你······”马新莹气急败坏却欲言又止,委屈地几乎快哭出来了。接着推开我,径自跑下楼去。
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心生怜悯,在心里骂自己混账,明明知道那手炉对马新莹来说犹如珍宝,却挥手将之送人。可事情已经发生了,我想反悔却为时已晚啊。
这世间有太多事,都是如此,做之时,思虑不周,随意而为,等到事后才发觉对别人伤害太深,追悔莫及,甚至连改过,也会显得苍白无力。人生中有多少不值得,便会有多少后悔,但无论多少后悔,都抵不过一份珍惜。
于是我一边下楼,一边独自吟道:
一处暗香来,昙花独自放。
趁夜君多赏,天明蕊已残。
逗萧赐,挑锦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