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路之人应答到:“自灭佛时起,主公与我便四处躲藏,后逃至邓州香严寺,幸得智闲禅师收留。智闲禅师偶然知道我家主公身世以后,更是恭敬有加,照顾周到。主公怕牵连禅师,便欲离去。在主公临行之时,智闲禅师指点我们北行洛阳白马寺,等一黑衣智者。并送给我家主公一句偈语:‘白马静候三更人,一遇便腾青云间’。”
“我从未奢想过这些,只求独善其身。”光王无奈地说。
“那想一次又有何妨?”我怂恿着光王。
“只是我如今这般处境,想又有什么用呢?”光王依然一脸愁容地应着我。
“正因如此处境,想想又怕什么,再没有比这更糟的了吧。更何况今日又无爪牙在场,都是耿直可信之人,一吐心中所想,岂不痛快?”我继续怂恿他畅叙心意。
“既然如此,说说也无妨。本王常追忆贞观之治,若我施政,定当以先祖太宗皇帝为榜样,虽纵使苦心孤诣亦未见得能企及一二,但此志不改。必要静以修身,俭以养德,勤政爱民,广开言路,敬贤任能,和睦邻邦,强兵保国。”光王惺惺地说。
听完我却如耳朵生刺了一样难受,我想听的是真正实策,而不是这些浮语虚辞,空谈高论。于是我说到:“王爷志向高远,不知王爷欲施何政,在下愿洗耳恭听!”
光王看了我一眼,似乎是明白了,而后双手背到身后,望着烛光说:“当今天下,令不出长安,兵不归天子,皆因各地节度使目无朝廷,各自为政所致,若是有幸掌政,必当竭尽全力遏制,欲想根治,怕是力有不逮。自德宗朝开始,宦官恃宠而骄,祸乱高墙,而今居然手握十万兵马,决定帝位更替,若能掌政,必要让阍寺詟气,但鉴于甘露之变,亦恐无法根除此患。而党争几十载,权臣几经更替,朝令夕改,策不久惠,劳民苦深,执政以后,定要任人唯贤,无论门荫入仕还是科考及第,只要有真才实学必当重用。至于其它的,像兴修水利道路,减轻税赋,严明法度,整肃官吏,惩治贪腐,尊儒敬礼等等,也是要用心去做的。”
“王爷心有宏图,在下佩服。却不知殿下会如何遏制各地节度使,又当怎样去让阍寺詟气呢?”我问地更深了。
只见光王不慌不忙地说:“可使节度使和宦官互相制衡,凡节度使有罪,监军不觉或不报者连坐。”
“嗯,如此也不失为一策。那不知王爷可想过外患?”听他这样一说,想来以他的魄力是做不到根治顽疾了,便转移话题继续问着。
“外患,嗯,对蛮夷最不能做的就是退缩妥协,若是执政,我必会厉兵秣马,定国安邦。”光王强硬地说。
我笑道:“光嚷嚷是没有用的,殿下可有实策?”
光王迟疑了一下说:“具体的,本王却没细想,不知先生有何妙策,可愿道来?”
“在下确有一愚策,自安史之乱后,对大唐威胁最大的便是吐蕃,当合其它番邦,共削吐蕃。而今吐蕃赞普已死,内部互相征伐,民众困苦不堪,可乘机灭之。至于南邵、回鹘、党项、沙陀可在吐蕃灭后各个击破,逐一灭之,而后渤海、新罗等可图!”我娓娓道来:“至于灭吐蕃之计,可秘派一特使,前往原唐制河湟之地,联络当地豪强,秘密募兵,待时机成熟,可举兵起义,到时内外夹击,必能使吐蕃遭受大创,从此一蹶不振,或可能借机灭之,以绝后患。”
“妙计!”光王脱口而出,继而又拱手作揖。
我忙扶起光王,说到:“殿下何至行此大礼,在下如何承受得起啊?”
光王激动地对我说:“先生高材,此礼为大唐,先生当受得起。无论先生会否助我,还请先生一定要助大唐成此伟业。犹记宪宗常有志收复河湟之地,然忙于中原用兵,事遂未成。请先生以天下为先,完成先皇遗志,本王必一生感念先生大德,河湟百姓也会世代铭记先生大恩。”
“此乃大唐子民之本分,我若为之,必定全力以赴,请王爷放心。只怕我受制于人,恐时日无多,难成此业啊!”我想到自己中的毒,不由得感慨着。
“先生何出此言?”光王问到。
“哦,王爷有所不知,尚兄在‘望一楼’中了一种叫‘醉梦令’的毒,至今未······”李椅答着。
没等李椅说完,光王惊讶地打断了他的话:“‘醉梦令’?这可是无解的毒药啊!”
“无解?”这次换成李椅和萧坤惊讶了。倒是我和萧秀显得平静许多,白天听未觉禅师说制毒之人都未能配出解药,便知这毒多半是解不了的,所以也就并不惊奇了。
“是啊,这毒本王只听母妃提过,年幼之时,母妃怕后宫之人加害本王,便辗转尚药局和太医署才求得缓解之方,并炼制了一瓶药丸让本王随身携带,一颗可延缓药性十日。”说着,光王从怀中掏出一个陶瓷的小瓶子,然后递给我说:“这是母妃备给本王的,里有三十颗,可助先生延缓些时日,他日我让从法依照方子多多炼制些,给先生送去。”
“这如何使得,我决然不能收的,万一王爷遇险······”我欲推辞。
光王即刻打断我说:“请先生务必收下,这东西于我来说暂时是用不到的,即使真用得到,若是可以救先生的命,本王亦会毫不犹豫的双手奉上,此刻的先生,要比我这落魄王爷重要得多。”
“只是······”我有所犹疑,是因为并不想因此被光王胁迫招揽。
没等我说完,萧坤打断我:“先生别再推辞了,活着最重要!来,我帮先生收下。”说着,从光王手中接过瓶子。
见此情形,我只好解下斗篷,递给萧坤,然后拱手作揖,谢着光王:“在下谢过王爷恩泽,他日······”
“先生!”光王打断我的话,提高嗓子说:“本王赠你药,并非向你索恩,只是敬仰先生才智,而且大唐的天下,大唐的子民,来日还得多多仰仗先生。本王只想与先生做君子之交,以诚相待,望先生勿要多想。”
我看着他眼睛,深不见底,心里确实不知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便欲辞行:“王爷高风亮节,在下仰慕。多谢王爷赐药,已至五更天,我等且先行离去,他日若有缘,再与王爷秉烛夜谈。”说着拱手行礼。
“先生慢走!山路崎岖,又天寒地冻,请务必注意安全!”光王还礼,并送出门。
“王爷请留步!”李椅和他们一起行礼,而后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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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出寺门的时候,忽然下起了雪。我们顶雪前行,此刻没有人跟踪,他们的话却是多了起来,而我只是听着,静静思索着刚刚的一番对答,心里千滋百味:
夜未落,天未明,冬雪欲掩行人路,
北风呼啸枯枝寒,谁家秋衣仍未换?
亲赠药,微露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