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我不解地问。
“上官柳儿想让珠玑姑娘通报你的情况,而那执事和上官柳儿又大多在总院呆着,这便许了。”萧秀很清楚明确地跟我说,似乎对这消息很确切。
说了半晌,我突然觉得一股冷意从体内涌出,竟比这肌肤所受的寒冷更让我受不了,便紧了紧外衣。萧秀见状,赶紧关切地说:“尚兄约莫是感到冷了吧,这下过雪的天就是彻寒,斗篷又未披,我们不如先回屋去?”
“嗯”,我点点头,随后便回了屋内,仆人将炭盆里的火挑暖,又将门窗虚掩,我和萧秀便席地而坐,一边煮茶,一边对弈,一边闲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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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近午时,我和萧秀正下着棋,邓属进来作揖说:“先生、二公子,珠玑刚从‘玉薮泽’回来,正在往这边走。”
“好,知道了,让她来吧。”萧秀回着邓属。
接着邓属出了门,不一会儿便引着珠玑进来了。和上次一样,萧秀装作不知道的样子,还是客套地让邓属加一方垫,取了一碗姜茶给珠玑。
珠玑跪坐下便说:“果真如先生所料,陛下听后没有给公主什么好脸色瞧。而且今日早朝,几个御史参本,让卫国公也闭口不言了。”
“哦,御史参了什么?卫国公在朝堂上的势力不是很大吗?这御史为何要参他,还竟能让他闭口不言?”萧秀明知故问道。
珠玑看了看萧秀,解释道:“萧公子有所不知,这御史台不属于三省六部,虽然明面上也没有搅和进任何势力,可暗地里各方势力都有安排人在里面,依法参本纠错、弹劾本是分内之事,故而各方一些不方便出面的事情就由他们代劳了。参卫国公的那几个御史,便是攀附阍寺已久,想必是那鱼弘志指使的。”
萧秀继续故意问道:“可那卫国公在朝多年,我听说也是一位极强势之人,怎会因几个御史参本就缄口不言呢?那几个御史究竟参了他什么?”
“那几个御史也算是聪明人,并没有直接参卫国公,只是参了礼部,但事因却是卫国公所造成的。今年中秋前夜,陛下在麟德殿大宴群臣,酒后卫国公和吏部尚未请奏便擅自离去,而礼部事后未曾将此事举,负有失察之责,那些御史们参的便是礼部。”珠玑答道。
“卫国公和吏部崔尚也是老臣了,怎么会如此失礼?”萧秀对此似乎真的不知情,问地很平静,语气也舒缓,跟前两个问语明显不同。
珠玑继续不紧不慢地回答着:“据崔珙辩解说,他们是回去商议当日早朝时陛下提出的裁汰州县冗官的事,中秋过后复朝时,也共同上表推荐当时的吏部郎中柳仲郢处理此事。可卫国公对此却未做任何辩解,让那鱼弘志更是嚣张跋扈。”
“你让他如何辩解,这件事虽事出有因,但终究不合礼法,而礼部又是归他管辖,礼部尚郑肃对他马是瞻,更何况他的出身,十朝重臣、两代宰辅的世家,如何能在这种事上狡辩,就算他不顾及自己颜面,难道祖辈们忠君爱国的名节也不要了吗?再说御史们还是给他面子的,只是参了礼部,这个道理他会不知道吗?所以这件事,他只能闭口不言。”我跟他们解释说,捡起棋盘上的死子,扔进棋盒里。
萧秀接过话说:“那这该如何是好?鱼弘志不会真的要去攻打河朔吧?你说这郑尚也是糊涂,这种事怎么能让人抓住把柄呢,我听说陛下孟月享太庙之时从未祭祀过敬宗、宗,这事都在坊间传的沸沸扬扬了,他竟然也装聋作哑。哎,一大把年纪了,真是糊里糊涂的。”
珠玑听完,看了看萧秀,放下手中的杯子说道:“是啊,现在卫国公和朝臣们都钳口结舌、括囊共默,而公主又不便出面,真不知如何是好。”
“我听说太皇太后是公主的祖母,又是郭驸马的姑母,不知公主能否说动太皇太后出面阻止?”我问珠玑道。
珠玑皱眉答道:“太皇太后虽权倾后宫、身份尊贵,但从不涉政,否则当年穆宗仙逝之时,我们丽景门便让她做了第二个武则天。”
“哦?还有这种事?”萧秀好奇地问。
“据丽景门内志记载,当年穆宗离世,上任门主联合朝臣和宦官欲策划让太皇太后临朝称制,不料却被她严词斥责道:‘昔日武则天称制,几乎倾覆社稷,我郭家世代严守忠义,不是武氏之类!现在太子虽然幼弱,只要选任德才兼备的贤相辅佐,还怕国家会不安定吗?’敬宗为太子监国之时,很多政事都请教太皇太后,但此后凡是政事,太皇太后便不出一言。”珠玑不紧不慢地答道。
“然此事涉及家国安危,想必太皇太后不会置之不理吧?”我追问道。
“没用的,当年刘克明乱朝,谋害敬宗,矫制李悟监国,太皇太后只是安抚后宫,未敢有任何举措。当时家国不也危在旦夕吗?”珠玑依然慢条斯理地回答着,尽显无奈。
待她说完,萧秀接过话:“如此说来,只能借助外力了。”而后,我们都陷入了片刻的沉默,独自思考着。
“要是有一位皇子去劝说陛下,兴许能劝住。”萧秀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是啊,可陛下的皇子们都还年幼,又怎么知道如何去劝说?皇长子杞王稍长也才十三岁,连卫国公那样的老臣都劝不住,这小小稚子又能有什么办法呢?”珠玑感叹道。
我沉思半晌,接过珠玑的话说:“若是真要一位皇子去劝说,也不能是皇长子。”
“为何?”珠玑急忙问道。
“虽说现在未立太子,但遵循长子继位的古例,将来神策军和卫国公以及朝中大臣,想必都是要拥护皇长子的。若是此时将河朔三镇再推到他那一边,只怕这天下就此定了。”我道出心中所想。
珠玑惊诧地看着我,接着问:“那先生欲让哪位皇子去劝说呢?”
“二皇子益王性格怪诞,行事全凭好恶。四皇子德王体弱多病,恐未及成年而夭。五皇子昌王年幼,尚才四岁。这些皇子都不适合,而三皇子虽只有垂髫之年,却甚为乖巧,谦恭谨慎,较为合适。”我边说边放下手中的棋子,落到棋盘上。
珠玑听完,点点头,我看着她,她却盯着棋盘,眼眸里的不知所措随着眼珠的不定表露出来,面如芙蓉,鬓如漆,鼻若琼瑶,齿咬朱唇,眉头紧皱,心里思忖着什么,一只手无意地搓着另一只手······在我如痴如醉之际,被进来的邓属打断:“先生、二公子、珠玑姑娘,午膳已备好。”
说罢,萧秀接到:“珠玑姑娘、尚兄,不如先行用食,至于劝阻之事,稍后再议也不迟。二位的意见呢?”
随后我们便起身,一起往门外走,我尾随珠玑,看着她的背影,却难以言表,心中叹道:
万里芳菲何处觅,香飘入室有寒梅。
千颦頞蹙无穷事,恨雪难言晓汝心。
游梅园,商对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