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未列千门户,往日明烛已去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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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的清晨,一用完朝饭,珠玑撤下碗箸时,就见萧秀匆匆赶来我住处。
“刚得到消息,京兆尹派人去万年县,得知北司的人昨夜就已将饶阳公主送去万年县的证人提走了。”萧秀一坐下,就急忙说道。
我一皱眉,怕此事不妥,便问道:“是不是鱼弘志的人?”
“目前还不得而知,正在派人去查。要真是鱼弘志,那就麻烦了!”萧秀也皱起眉头说。
我忙安慰道:“也不打紧,让饶阳公主再送一个证人去便是。”
“已经不会再有其他证人了。”萧秀答道。
我不解地问:“为何?”
“昨日饶阳公主不仅听从了尚兄的计谋,还对其他证人痛下杀手。所以,目前饶阳公主手上,已经没有别的证人了。我们手上虽有人,却无法送出去。不仅是因为手头的这些人大多不听话,还因为这个时候送出去,会暴露我们自己。所以此事需再想办法。”萧秀对我回道。
我想了想,对萧秀说:“饶阳公主不是养了死士么?让他挑出一个来,提前教教,然后送京兆尹冒充一下盗墓贼,或可蒙混过去。”
“有韦澳相助,虽能蒙混一时。可盗墓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学会的,要是在御前,杜悰与之对质,必然会露出破绽。”萧秀对我解释道,接着又说:“此事我来想办法,尚兄且宽心等等。”
“嗯,或许不是鱼弘志的人所为,那样就更好了。我们昨日才让马元贽联合北司,而饶阳公主也是昨日将人送去万年县的。鱼弘志能有什么神通,竟然如此迅速。此事,我看八成是饶阳公主安排的。”我稍思之后,道出心中所想。
萧秀也点点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不过为防万一,还是要做两手准备。今日我会好好想些法子,以备不测。”
这时邓属进来,行完礼,对我们说道:“先生、二公子,崔珙已经上了马车,今日就要离开长安去澧州了。”
“先盯着他吧,这左迁之路,苦涩着呢。长安到澧州八百里路,怕是要走上小半个月,再磨蹭些,一个多月也不是没有可能。等他差不多走到一半的时候,我们再动崔铉不迟,反正盗墓案也还没着落呢。”我对邓属回道。
萧秀接过话问:“让暗杀崔铉的人,先准备着。你也多推演几遍,确保万无一失。”
“诺!”邓属应道,接着行礼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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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中午的时候,邓属回来,带了一个让人安心的消息过来。
“先生、二公子,里面传来消息,今日朝堂上,北司的人将那个盗墓贼直接带到御前。那些已经察觉祖茔被盗的六部官员,便跟着北司的人,一起控诉杜悰和鱼弘志。”邓属行完礼坐下后,对我们说道。
“看来北司去万年县提人,确实是饶阳公主一手安排的。他倒是不怕被人顺藤摸瓜查出是他的阴谋,竟这般耐不住性子!呵呵···”我轻蔑地一笑,接着问邓属道:“这个时辰才传出消息,今日朝堂上颇不安宁吧?”
“正是!被万夫所指,杜悰和鱼弘志自然是极力辩驳。当然,这般龌龊无道的事情,别说那些被盗了祖茔的官员,就是一些没有牵扯的官员,也愤慨指责。”邓属回道。
萧秀没有耐心地又问:“别说这些能猜到的事情,直接说皇帝对二人是如何处置的。”
“皇帝命人当场羁押了杜悰,同时让鱼弘志十日内找出证据,自证清白。对于杜家荥阳旧宅的赃物,也派出金吾卫前去证实。同时杜家上下均不得出府门,由金吾卫封锁杜府及子孙宅院,外人不得入内,连吃食都是由宫内的尚食局统一安排。”邓属对萧秀答道。
萧秀又问:“那此案,最终落到了谁的手里?”
“大理寺卿韩湘。”邓属忙答道。
我听完,倒是纳闷起来:“怎么会到他手里?杜悰和鱼弘志,哪一个他敢惹,这让他如何断?”
“本是到不了他手里的。不过崔铉和饶阳公主那边的人说,此案重大,本该三司会审,然而事涉刑部尚,不再适合让刑部经手。所以提议由门下省和中省挑些人出来,审理此案。中侍郎李让夷甚至毛遂自荐,但皇帝并未答应。之后李德裕站出来说,此案虽刑部不可插手,但也该由大理寺正断。既然刑部涉案,那就在大理寺审完以后,交由御史中丞复核,最后送中门下处分。”邓属跟我详细说道。
“呵呵,只怕大理寺卿韩湘,此刻正在家中骂娘呢!最近这些难办的案子,都落到他手中了。”萧秀笑着说,接着命令邓属道:“不过这个同平章事的李让夷为何如此积极,回头你查查他,有可能他已经倒向饶阳公主了。”
“诺!”邓属应道。
我正在理着其中思路,就听珠玑接过话,有些担心地说道:“陛下将此案交给韩湘,怕是有意要放鱼弘志和杜悰一条生路。”
“杜悰做出此等事,本就死有余辜。只不过鱼弘志也被牵扯其中,陛下忌惮他手中的神策军,才不得不退让一步。既然暂时还动不了鱼弘志,就帮帮他吧。”我有些无奈地说着,随后转向珠玑说:“诗岚姑娘,此事还需麻烦你跑一趟。”
“为先生效劳,诗岚荣幸之至。要如何做,还请先生吩咐!”珠玑客气地对我回道。
我看着他,心里明白他这样客气的原因。但此刻没时间纠结,便笑着对珠玑说道:“既然陛下忌惮鱼弘志,那我们就只对付杜悰,让鱼弘志脱离出来,日后再跟鱼弘志清算,反正该事鱼弘志本就不太可能知情。所以就得劳烦诗岚姑娘去一趟清平乐,找个借口与阎守信见上一面。‘无意’间告诉他,还有胡八可以证明鱼弘志清白。凭着鱼弘志的老辣和狠毒,知道了胡八,他就会一口咬定对盗墓毫不知情,同时将杜悰一脚踢开,撇清自己。”
“鱼弘志真的会舍弃杜悰?杜悰可是六部中,唯一对他言听计从的。”邓属有些不解地问。
萧秀笑道:“呵···有什么舍不得?鱼弘志和杜悰又不是患难之交,不过利益勾连罢了。都到了生死关头,鱼弘志已经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去想别的了。若不知道胡八,他可能极力去保住杜悰。哪怕再来一次‘甘露之变’,只要有杜悰在,事后就会为他辩解。不过若是鱼弘志知道能撇清自己,又何必要大动干戈呢?在他看来,这个时候,弃卒保车实在是上策。朝堂六部的人,日后可以慢慢培养。可若是在悠悠众口的愤怒声中,陛下顺水推舟,将他捉拿下狱,那他就再无翻身的可能了。而‘甘露之变’,他曾亲身经历,知道其中凶险,若非必入绝境,他又岂会轻举妄动。两相权衡,当然是舍弃杜悰更划算。这点小账,他怎会算不清楚?”
“先生的意思,诗岚明白了。若没有其它吩咐,诗岚这即动身过去。”珠玑对我说完,便准备起身。
我忙阻止他道:“姑娘不必忙,用过午膳再去,也来得及,只要天黑前能赶回来就行了。”
“先生的好意,诗岚心领了。不过,还是现下就过去吧。若是用了午膳,再去跟他说斋祭,恐会被察觉出异常来。”珠玑站起身对我解释道。
我皱着眉头,心疼地看着说:“姑娘可换些别的借口啊······”
“临近‘岁终大祭’,再没有比这个更合适的了。先生不必担心,新莹妹妹在马车里都备有点心,待回来的时候,若是饿了,我自会吃些。”珠玑说完,便对我行礼。
我眼看着他离开,却不知该如何劝说。这一刻,倒是在心中责怪自己,何必要急着现在说,吃完饭再说不也一样么?!
“对了,旁边杜孺休的宅子,也被金吾卫看起来了吧?”萧秀问邓属道。
“方才回来时,看到一队金吾卫正在向那边过去。”邓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