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春在洗衣服。
她得洗很多衣服,估计一整天要浪费掉了。
她想把身上衣服换下来,去柜子里翻来覆去找,才发现自己只这一身薄衫,没其他的衣服。那还怎么换衣服呢?难道让她穿着脏衣服?
她深思熟虑片刻,决定从家中最高领导人——常母身上要钱。顺便也试探试探她脾性、底线如何。
她走进堂屋里,东面一拐,向东稍间走去。房门紧闭着,有说话声传来。隔音效果实在不好,她只不过走近一些,就听得清清楚楚。
“这丫头太瘦了,干活倒挺卖力的。可将来给我们家逢春,生不出儿子怎么办?”是常母的声音。
“家里就这二俩银子,把她买来了,你还想要什么样的?我瞧着她还可以。”穆老爷子的声音。
“福气确实还可以,这点儿倒没的说。当时逢春眼看就要……,哎!我说不出来。说来原先穆磨这名字多好。我生出他后出去转悠,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磨石,后来非得听算命瞎子的话改名叫逢春。什么枯木逢春。”
“好了,改了这名,逢春不确实好了。而且你少打那些有的没的注意,我知道你想什么。”
“孙家给的钱确实多……老头子,我们家境你也是知道的,难免不让人心动。”
里面静默好大会儿。李婉春皱皱眉,似乎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
“不管是买来的,娶来的,如今成为我们儿媳妇,就是一家人。你待敢打她主意,就是有违天理。固然有些不尊伦理、肆意买卖的女孩的家族,可我们却不能学他。买来椀春,已是违反人伦了。”穆老爷子这样道。
常母应合道:“是啊,是啊,老爷子你说的对。”
李婉春暗想:“这穆老爷子倒挺古朴守礼,虽然不知他们说的什么事,但自己危机好像解除了。”
李婉春待他们说些杂话的时候推门进入。开门见山,表达自己需求。
常母瞬间黑下脸来,一句没钱,把她打发走了。
李婉春惆怅的走出去。自己又不是本土人,可以接受脏兮兮的衫子穿身上。何况这是夏天,一出汗,身上的味道真是酸爽。怎么样可以搞到钱呢?或者搞到衣衫。
李婉春在盆里捶着衣服,恹恹不快,穆白氏也过来干活,与她搭话。
“婉春,我娘家侄女有一套衣衫,送给大姐她闺女,她闺女不要,一直在我那里放着,你过来试试合不合适吧。”
李婉春动作一顿,想不大明白穆白氏怎么知道自己的需求,不过穆白氏真是个好人啊。
穆白氏内心良善,且心细如尘、处处周到,光这点儿品质,就比穆燕氏强太多。可常母最喜欢的却是穆燕氏,或许是俩人十分相似,领导欲强心眼儿还多。
“好啊。”李婉春把手向衣服上擦净。她也不想这么没骨气的,可实在受不了又脏又臭的衣服穿身上啊啊啊!
李婉春跟她来到东厢房。屋里面气味很香,或许放有什么香料,在这农家小院并不常见。
说来穆白氏娘家家境不错,秋河县里面经营铺子的。她当年执意下嫁,因为看中老二穆弄枪的皮囊加上才华,是的,才华。年纪轻轻便是秀才,考上举人的热门人选之一。
穆弄枪带着盘缠去考试了,走了好几个月。穆白氏每天提着心吊着胆的等。
穆白氏从柜子里找出衣衫,往李婉春身上比划下。大小倒合适。
衣衫是豆绿色的,十分漂亮。衫裙看起来用料很好。李婉春换上去试一试,样式很好,适合清瘦的人穿,衬得她脱俗。穆白氏也大赞她漂亮,心里又有些伤感。这样瘦的孩子,干这么重的活,自己也是当娘的人啊。
穆白氏强行拉她出去转悠。
“婉春,你真好看。你要是生在大户人家,日子可好了。”
婉春也不知怎么接话。大户人家的女子,出嫁后日子也不会好。
俩人正在聊着天儿,迎面走过来位姑娘。十二三岁,身形丰腴,长的艳丽,加上涂脂抹粉,很是吸晴。李椀春觉得她有些熟悉。
她走过来,上下打量李婉春:“小婶婶,你怎么不去干活?”
她是老大家的女儿,穆王氏心头肉,叫穆来弟。她招来了两个弟弟。她前头还有几位姐姐,都没保住,或许是这个原因,穆王氏格外待见她。
李婉春回答:“我出来走走。”
“哼!”她睨着李婉春:“你哪来的钱买衣服?”
穆白氏插嘴道:“这是我侄女那件衫子,你不是看不上吗?椀春穿着倒很合适……”
“谁说我看不上。”穆招弟大喊。
穆白氏有些尴尬:“可已经送给婉春了。”
她狠狠刮眼婉春,又不好说什么,跺跺脚,跑远了。
穆白氏拦不住她,只能向李婉春讲些劝些开解的话:“她还是个孩子,你不要太和她计较。”
李婉春只是笑一笑,她还小穆来弟三岁。穆来弟脾性她不了解,不过,想来不好打交通。回去后可有事情忙了。
李婉春和穆白氏聊着天,顺便打探穆家情况。
穆家几年前也算是地主,小有薄产,后来为老二穆弄枪存钱,送他上学,去参加试考,再后来孩子生的越来越多,钱也用得越来越多。加上穆逢春的病情要用药,卖地,典当家具,穆家渐渐败落下来。
穆家人勉强能吃饱饭,而这些阶级享受,穿裙子了,请短工了,涂脂粉了,免不得穆白氏掏嫁妆贴补。不过她心里也愿意,谁让她男人费钱最多呢?
平日家里女人织布或攒钱或用作交租,勉强能过。老大穆舞刀和穆王氏性子相似,都是胡搅蛮缠,偷奸耍滑之辈,穆白氏并不愿打交道。
老三穆臣在镇上当伙计,一月有一两银子,往家寄八百钱。媳妇穆燕氏只在家织织布就行。她心眼多,常常不知在想什么,穆白氏也不敢深交。
老四就是穆逢春,将将六岁,可几月前眼看就不行了。常母心疼自己的小儿子,卖媳妇来冲喜。她托人一直问,也得几个渠道,很有中意的女孩儿。但她们价高,穆家付不起。只有李婉春,瘦弱不好生养,没几年活头的样子,要价不高,二两银子。常母捏着鼻子,将就着买了她了。可见常母心中之郁闷,李婉春形势之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