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香带着杨洵从外头走进来,就听到廊下的小丫鬟窃窃私语道,“快过来瞧瞧,那可是太医院的御医,我这辈子还没进过宫呢!”
“哼,太太那等样貌,都不曾嫁进豪门,咱们是什么人,能去哥儿的院子谋个差事就算是好的了!”
梅香皱了眉头,瞥了一眼,匆匆带了杨洵进了正院的厅堂里。
只是杨洵见到杨氏,却是退开一步,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许嬷嬷着急的走上前去问道,“先生,我家太太可是有什么不好?”
杨洵却是摇摇头,将背着的药箱放到一旁,要给杨氏施针,可他来的着急,没有药童跟着,竟是有些不便,房巽见了便连忙走上前去道,“先生我来帮您!”说着竟是熟练的将药箱里的药酒取出来,又拿了琉璃小杯,将药酒倒了出来,递到杨洵的手中,转头又对许嬷嬷道,“另打一盆干净的热水来!”
许嬷嬷厅堂里的婆子丫鬟都好奇起来,这个房家来的大小姐竟然还会医术?
要知道,如今大夫大多是男子,女医本就极少,大多还在宫里头,略懂些医道的嬷嬷在府里头可是非常受人尊敬,许嬷嬷能做到今天这个位子,一来她是太太的陪房,可太太的陪房倒是有不少,只她懂些医道,帮着太太怀孕生产,这才成为了太太身边最得力的嬷嬷。
可许嬷嬷却是个下人,那房家姑娘可是正经的大小姐!
那边杨洵先给杨氏扎了针,过不多时,杨氏悠悠转醒,却是睁开了眼睛又合上,似是累的睡过去一般。
许嬷嬷道了声,“阿弥陀佛!”
婆子和丫鬟们也跟着松了口气,刚才领了房巽进来的那个婆子聪明的将人都带了下去,厅堂里一下清静下来。
杨洵点了头,将手上的银针交给房巽,用热水洗了手,又用干净的帕子擦拭干净,这才道,“人虽是无碍了,可是这会子还虚着,让她不要多讲话,睡上一两个时辰再起身,我先去外头开个方子,先吃上三日,且莫要多思多虑!”
等杨洵出了厅堂,许嬷嬷这才凑到收拾药箱的房巽身边,“我家太太这是怎么了?”
房巽皱起眉头,许嬷嬷一心只为婆婆杨氏,却不曾催促过去瞧齐三公子,她一面拿了药箱出厅堂,一面安慰道,“杨大夫说无碍想来就是没事了,嬷嬷不要多想,咱们还是先去瞧瞧你家公子吧!”
许嬷嬷似乎这才想起来,连忙帮着房巽去拿药箱,又叫了丫鬟进来伺候杨氏,等杨洵写完方子,着人去抓药,这才带了众人出了正房,沿着青石甬道一路往前,不多时就到了一个月洞门前。
进了院子,房巽就瞅见院子里的兵器架,一个好像是练拳的木桩,木桩的下面是两只硕大的石锁,还有一套石桌椅,房巽暗暗皱眉,这是齐三公子的院子吗?跟前世完全不一样!
婆婆杨氏是继室,可前头那位正室却没有生下一子半女,齐三公子齐珏是杨氏唯一的儿子,也是齐家唯一的嫡子,上头有两个姨娘生的庶兄。
房巽嫁过来时,齐珏已经不能走动,就算站起身来也要扶着别人,他脸色苍白,既不愿意见人,也不愿意出门,整日里就呆在屋子里头,只有他的婢女采薇与他日日相伴,房巽没嫁过来时,采薇就是他的贴身丫鬟,等房巽进了门,立即就过了明路,如果不是婆婆杨氏压着,一定要生出儿子才能提姨娘,恐怕采薇早早的就替代了她,成为了齐家的三少奶奶。
房巽记得很清楚,齐珏的院子里干净的连灰尘都没有,除了一个防走水的大水缸,连个石凳都不曾有。房巽嫁过来后先是跟齐珏一个院子里住,只是一个住正房,一个住西厢,而后房巽觉得院子太荒凉便在院子里搭了葡萄架子,种下了葡萄籽。可转天就被拆了个干净,也是从那以后,齐珏就闹了起来,可他又不愿意见房巽,只让采薇带了话,说受不得喧闹,要找个安静的院子住。
婆婆怎么哄都没有用,最后还是房巽主动搬了出来,婆婆觉得对不住房巽,便整日的将房巽带在身边,当女儿一般养着。
原来齐珏当年,也是习武之人吗?
还没进屋子,就见一个身材高挑,鼻梁高耸的女子走出来,那女子约十四、五岁,身上穿了月白色的小袄,头上戴着梅花镏金的簪子,虽长相一般,可看起来却成熟沉稳。
她瞅见许嬷嬷,脸上就带了笑意,“嬷嬷留步,上午的时候大夫来给开了方子,刚刚吃了药,少爷已经好多了,这会子刚睡着!”
许嬷嬷的声音里带了些小心,“那就好,辛苦姑娘了!”又指着身后的杨洵道,“这位可是太医院的杨大夫,不是一般大夫能比的,让他给少爷诊个脉,咱们也更放心不是?”
“依我看就不用了吧?少爷可是好不容易才睡着的,若是吵醒了,恐怕又要睡不安稳了!”
房巽心下一沉,如今齐珏的腿还没有断,她就已经在齐家一手遮天了吗?前世,那是因着齐珏不能行走,多亏她的照看,婆婆杨氏对她才多有容忍!如今齐珏不过是小病,竟然连婆婆身边的许嬷嬷也要赔着小心!
不对,难道说是这个时候,齐珏才摔断的腿?可是刚刚也不曾听说齐珏有什么事,不是说已经大好了么?
转眼间,房巽已是思绪万千,她上前一步,看着采薇,却是对着许嬷嬷道,“倒也不用惊扰齐公子,就离的远些,让杨老大夫看一眼也无碍吧?”
采薇抬眼瞧了瞧房巽,眉尖轻挑,“这位姑娘,这里是齐家,还请姑娘不要插手!”转头对着许嬷嬷道,“我说了少爷已经睡下了,不便再诊?嬷嬷要不要去问问太太?”
连外头的掌柜都要给几分面子的许嬷嬷此时已经堆了笑脸摆手道,“那就不必了,太太如今也病着,若是少爷睡了就不打扰了!”
可房巽却是越发的觉得里头有猫腻,她拦住了许嬷嬷退回来的路,轻笑道,“这位姑娘说的是,如今太太也病着,我一个外人,自是不好多说什么!可医者仁心,若是你家公子的病因着拖沓而越发严重,或是被坊间的庸医治坏了,让杨老大夫的面子上如何过得去?还伤了我家老太太的一片心哪?”
话虽说的好听,可许嬷嬷却听出音来了,房家好心帮忙将杨老大夫请了来,到了门口了,又说别的大夫瞧过了,这不是打了杨老大夫的脸么?何况,这里头还有房家那边老太太的面子呢!
不过是看个诊,倒把太医院和房家都得罪了,不说齐家刚到京城,以后还要在这金鱼胡同呆下去,就说你家太太还病着,你一个两个下人就这样撵人,你得罪的起吗?
一个丫鬟罢了,前世,房巽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可最终还是做到了齐家的大掌柜,而采薇,最终也没有生下孩子,而是卷了齐珏屋子里的钱财跑路了!难道还怕她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