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忌日
雨后的夏日带着雨水的潮湿,天空碧蓝如洗,偶尔有几只飞鸟掠过,给平静的院子增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小姐,小姐!”小桃站在院中的桃树下,满眼都是兴奋,向着坐在窗边的元娘招手,“小姐,桃树结果了!”
说话间,小桃人已经走至窗前,脸上满是兴奋欣喜,“小姐,您已经坐在这里一个晌午了,这样会闷坏的。院里的空气很好,您出来走动走动。”
元娘看着小桃活泼爱笑的样子,一时迷了眼,她就那么静静地坐在窗边,一眨不眨地盯着小桃,眼睛却是空洞无神,似是在透过小桃看向别处。而这样的元娘仿佛与这世界融为了一体,可却好像又不属于这个世界。
“小姐?”小桃见元娘思绪好像飞出了桃院,着急地晃了晃她的手臂。
“好。”元娘敛起眉宇间的忧愁,转身也出了屋子。
小桃牵着元娘赶紧走到院门口的那棵桃树下,献宝似地指给元娘看,“小姐您看,就在那里!”说着眨巴眨巴自己的眼睛,语气里满是感慨地开口,“咱们院子里窗前的桃树早就结果了,没想到来了王府还能看见桃花,王爷定是知道您喜欢桃花,特意安排的。”
元娘未置一词,她不知道裴元修是否知道她喜欢桃花,她忽的又想起了昨日的情景。元娘的胸膛微微起伏,她的身体仿佛被一阵无形的风吹过,摇摇欲坠地站在原地。
“姑娘,王爷让您收拾一下行李,明日跟随王爷南巡。”寒夜适时地打断了元娘的思绪,他早就来到了桃院,只是看着主仆二人好似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所以一直都没有出声。
听闻此言的元娘悄悄缓了一下心情,柔柔地开口,“王爷……身体可好……”
“王爷身体甚好,姑娘不必担心。奴才告退。”元娘看寒夜似是不愿过多与她谈论裴元修,也没有继续。
旁边的小桃看着寒夜离开后,搀起元娘的胳膊,眉眼间皆是羡慕,缓缓地说道,“王爷对您可真好,明日六月初六,真是个好日子。”
元娘怔愣了一下,仿佛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住了,只能听得见微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唇色也瞬间变得苍白,“所以……所以昨日是……”
“是初四啊,六月初四,小姐,您怎么了?”小桃看着突然好似失去全部力气的元娘,担心极了。
元娘此时的眼神茫然而又无助,没有力量的手紧紧握拳,却无法捧起一点温度,她想要嘶吼出声,却只觉得好似被什么扼住了自己的喉咙,隐隐作痛。
「我怎么会忘了昨日是初四!六月初四!那是婉娘的忌日!那是自己的忌日!所以……所以昨日我跟他说我是婉娘,他才会那么的愤怒,才会那么的疯狂!也许……也许他有一瞬间真的相信了自己是婉娘吧……」
元娘抬起手抚摸着自己的脸颊,仿佛昨日裴元修嘴唇的温度还停留在上面。
……
「祥云寺。」
因着是初夏的缘故,冬日山门处那古朴的院墙此时已经爬满了绿植,生机勃勃。
裴元修望着那依旧庄严的山门,微微叹了口气,忽又自嘲地抿了一下嘴角。
“施主,您来了。”是当日接待元娘的那个僧弥,了无。
“烦请师傅带路。”裴元修拱手,今日的他穿了一身素锦长袍,一头青丝也只用了一只玉簪缚住,除此之外别无长物。如果你仔细观察,可以发现,那根玉簪却是当时婉娘离世之时手里的玉佩改造而成。
裴元修来到大殿后面的佛堂,佛龛边上安安静静放置着婉娘的牌位,「吾妻婉娘之位。」
裴元修站立在牌位面前,满眼都是歉意,“娘子,昨日是我的错,是我有事耽搁了,我不该没有来看你,相公给你赔罪了。”说罢,拿出食盒里的酒水茶点,兀自地满了一杯,“娘子,这果酒后劲很足,平日里相公都不允许你多喝,今日你可畅饮!”
裴元修声音颤抖,席地而坐,好像婉娘此时就坐在他对面,笑意盈盈地望着她,“你可知,自从你去了之后,我除了梦以外的地方,从来都没有见过你。你可知……我有多想你?”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今日的裴元修却涕泪横流,任谁也没见过威严的摄政王如此的模样。
“可是,昨日,我好像真的看到你回来了,我一时……一时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裴元修此时低哑的声音带着几分病态的痴狂,“她跟你太像了,就连眸中不自觉流露的神情,都像极了你。相像到每次见到她,我都有一种负罪感。我是不是不该……不该将她留在我身边?”
“她说……她就是婉娘!”不知怎么了,此时的裴元修眼眸中忽然闪烁着一丝狂野的光芒,嘴角噙着笑意,而那笑容却也带着一丝不可抑制的疯狂,“那就以婉娘的身份永远待在本王身边吧,即使是死,即使成为一具尸体,本王也要让你烙上本王的烙印。”
……
「慈宁宫。」
夏日的余晖缓缓散尽,暮色渐沉。
“皇祖母,此次南巡能不能也带上修宁?”永安摇晃着太后的胳膊,因为激动,她的双颊都透着微红。
皇帝的圣旨早就入了公主府,命她跟随太后明日一起南巡,永安本还抱着一丝庆幸,以为那个庶女不会如李袖娘所说,那么得摄政王宠爱,南巡如此大的事,也不会带上她。
可修宁今日却传来口信,说是摄政王亲自求了圣上,准他带着元娘一同前往。最巧的还是往次南巡,皇帝都会带着所有皇子,可此次却只带了三皇子一人,这让永安的计划可怎么实施,于是今日接到风声就连忙赶来了慈宁宫。
“这是皇帝的圣旨,哀家也不好干涉。”太后看着永安乖巧伶俐的样子,心里还是不自觉地想到上次之事。
说来太后还是心里埋下了一根刺,对修宁和永安二人的做法无比生气。
“皇祖母,求求您了,修宁只有小时跟随皇兄南巡去过苏杭,就再也没去过了,马上他就要行弱冠之礼了,就当赏赐也好。”永安眼波流转,开始打苦情牌,“他与我一样,自小便没了母亲,要不是您帮忙护着我俩,恐怕……”永安说到情深之处,竟也挤出了几滴眼泪,看着是无比的真挚。
太后看着永安如此,也不自觉想到了自己已逝的儿子,心中也满是悲凉,「如若不是先帝硬要派自己的儿子替先帝亲征,他也不会战死沙场,也不会丢下这一个孤女,那皇位……」
思及此,太后也抹了抹眼角渗出的泪水,缓缓开口,“好,哀家答应你,一会儿哀家就去告知皇帝,快快,好永安别哭了。”
永安见目的达到,心里一阵欢呼雀跃,面上却维持着哀痛的模样,福身嘶哑着开口,“多谢皇祖母,我就知道皇祖母最疼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