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一步
“故人轻抚今人眉,为你散去半生灾。”今日是中元节,元娘此时已经睡下,夜间的晚风带着一丝萧瑟和孤寂。
醉香楼附近的暗巷中,在零星的火光映照下,裴元修的脸显得昏暗不明。
“主子,计划已经按着预想的方向顺利进行。不过……”寒夜的声音顿了一下,抬眸看着裴元修的神情,还是犹豫着低声开口,“这件事已经让五皇子有意瞒下。”
裴元修听见这话,放下手中的黄纸,抬眸看去,“哦?”眼中更是露出一丝惊诧。
“也难为他能想到这种方法。”寒夜立在裴元修半米处,因身着黑衣,身体竟与黑夜融为一体,此时的他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意味,继续说道,“昨夜,这五皇子竟买了清倌儿来为永安公主解药性,事后杀人灭口。可笑的是,这公主殿下今日醒来却不知道昨日发生了何事,看来这五皇子心机颇深。”
裴元修望着缓缓烧着的火光,嗤笑出声,“他还算有血性,倘若他真的是修朗的子嗣,恐怕以后会很难对付,只可惜……”
“主子英明,这五皇子有血性又怎么样,永安公主酷爱这海棠月,恐她自己都不知道,曾几何时,里面已经被咱们悄悄下了外邦密药,凝露香。”
寒夜看着裴元修挺拔修长的背影,眼里满是崇拜与敬佩,“就凭他的医术,哪怕华佗在世,也很难查出这海棠月有任何问题。”
晚风裹挟着黄纸烧焦的味道充斥着整条小巷,裴元修抬眸看着荧荧不灭的火光,嗓音里也透露着痛快,“这海棠月她已用了多年,早已深入骨髓,如若加大药量必回引起反噬,这五皇子以为只一次便能解了这药性?简直是痴人说梦!一旦有了一次尝试必成瘾症,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她!”
“去吧,盯着他们,本王倒要看看这五皇子还能有什么办法!”裴元修敛下情绪,声音也更加森寒。
“是!”寒夜低声应下,只一瞬便轻运内力,闪身消失在暗巷。
裴元修脚步未动,修长的指尖轻触火焰,一股灼热的感觉瞬间传向四肢百骸,可是他却好似感觉不到疼痛,任由火苗舔舐着指尖,清冷的俊脸反而在火光的映射下更显疯狂狰狞。
他望着空无一人的巷子,眉宇间却又爬上了几缕哀愁,脑海里缓缓浮现出当年婉娘横死的场景,「阿婉,你可看到我为你做的一切?可是这怎么够?这根本不够!还不够!还不够!这还只是第一步!」
不多时,他收回手指,嘴角噙着笑意,轻启薄唇,“你不是对你皇家的身份最引以为傲么?本王可以让你爬到如今的位置,也能让你低入尘埃。终有一天你会知道,在你眼里所珍视的一切都将成为泡影,你鄙夷的一切都将踩在你的头上!”
……
「永安寝殿。」
接连两日,修宁已经杀了两个清倌儿。
此时的他眉头紧锁,静静地望着熟睡的永安,忽而修宁抬起手,修长的指尖轻抚她的红唇,满满的无助感顺着心底渐渐升起,瞬间便吞噬了他的神智,眉目间皆是痴狂,“皇姐,我该怎么办?我该拿你怎么办?”
寝殿里的烛光摇曳,一只飞蛾直直地扑向未置灯罩的烛台,瞬间灰飞烟灭。
……
因着太后地位尊重,所以每年的中元节皇帝都会请求太后主持,且都会大操大办。
可现下正在南巡的路上,太后年岁已高,皇帝身体也不如从前,本应按着礼节细细操办却也都从简。
所以今日太后只是让宫人提前准备了要焚烧的供船、供香、纸钱、元宝等物。只待亥时,阖宫女眷聚集在行宫花园举行简单的祭祀仪式。
可亥时已近,仍不见永安的身影,太后心下有些担心,便急急吩咐身边的蓉月,“昨日哀家对永安有些过于严厉,莫不是她伤心之余真是着了风寒,所以才迟迟未到?蓉月,哀家不放心,你去瞧瞧。”
说罢,眉目间仍是难掩忧愁,继续开口,“哀家昨日只觉她是哄骗哀家,若真着了风寒,你传哀家口谕,让她好好休息,不必前来,等结束祭祀,哀家亲去瞧她。”
蓉月连忙应下,言语里皆是安慰,“是,太后不必忧心,相信公主定能明白您的苦心。”
行宫花园离永安的住处有些远,需要绕过几处空着的寝殿才能看到院落,而她的院落也与修宁的院落相临,中间堪堪隔了一处莲花池。
没错,这住处是永安亲自向太后求的,只为了能让二人离得近一些。
今日的风似是比往日更显凌厉,虽是夏日,却透着一股森寒。特别是此时,月明星稀,只闻得蝉鸣蛙叫,却没有一个人影。
蓉月提着宫灯,一路走来寂静无声,心里也有些许的心慌。
「踏踏踏~」
蓉月行至半路,却听到好似有急促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而此处恰好是一处空殿,蓉月一个不留神,脚底一滑,竟摔落在门口一处干涸的池塘之中,而手中宫灯也随之落入了旁边的草丛。
蓉月闷吭出声,堪堪稳住身形,刚要爬出池塘,却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闪身进了空殿,她定睛一看,竟是修宁。
她心下闪着疑影儿,不知为何,本想要开口呼救的喉咙却在此时哑了音。
蓉月和芳若都是太后的陪嫁,她们跟随着太后在深宫多年,此刻的她自然发觉了修宁的不寻常。
大约过了一刻钟,修宁已从空殿闪出,虽看不到他的表情,可蓉月明显感觉到他的脚步都比之前轻了许多。
蓉月丝毫不敢出声,竟硬生生地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在池塘里待了足足半个时辰,等她确认修宁真的不会再折返回来,这才手脚并用地爬了出来。
此时的夜更深了,连月亮都藏在了乌云后大半。蓉月不敢耽搁,稳住心神,从怀里掏出火折子点了落在草丛中的宫灯,轻手轻脚地走向空殿大门。
如若是往日还好,至少还有巡夜的宫人,可偏偏赶上今日是中元节,跟着南巡的宫人本就稀少,今日更都去了行宫花园处放生,祈求平安顺遂,现下更是无人。
「咔嚓~」
树枝断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庭院中响起,空洞又孤寂。
这空殿阴森森的,好似一个张着血盆大口的怪物,引诱着生灵前仆后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