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息一晚,第二天备好吃食又走了一天,下午终于来到了一个大地方。光这城墙就得有十来丈高,往左看不到头,往右看不到尾,暗灰色的门楼上写了几个古朴的大字“引仙城”,家里有个仙临镇,这又来个引神仙的城,只是这名这么熟呢?哦,对了,钟管家来过这里,说是这里酒楼饭庄尤其火爆,正经出了几道闻名于世的佳肴,颇有口碑!不管了,先去看看再说。在城门处出示了“路引”,满身甲胄手执杖戟的守门官看了眼路引问了来由,又絮絮叨叨嘱咐了许多,无非是看她俩是外地人,耍耍官威,言说莫要年根儿了给他们添麻烦惹事云云,慕云仙在车把式的暗示下,不是很情愿的塞了一块碎银子,俩人这才顺顺利利入了城,依她自己的意思,这人只管磨叨好了,反正她有空听,不嫌累只管磨叨。

一路上边走边看,果然,服饰各异来往不绝的客商马队,摩肩接踵,道路两侧摊贩们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十分热闹!纵然如此,主道依旧十分开阔干净,可见管理的十分严谨有章法。道路两旁是高低不一的各色铺面,酒楼或者货栈,一片繁华景象远不是家里能比的。找了个名为“霍家小厨”的小馆子点了几个菜,二人热乎乎的吃了一顿,“呼,太爽啦,这里菜不错。”慕云仙边吃便赞叹,车把式也吃的十分满足,心想这少爷果然阔绰,俩人而已,他足足点了六个菜,本来他还有点端着没好意思放开吃,可是几口菜下肚就搂不住了,菜做的是真香,油水也是真足,最后几乎光盘,吃的是酣畅淋漓。这家‘霍家小厨’门脸儿不大,但是菜都挺地道,尤其是这道酸菜鱼,好吃,新鲜入味,不过屋里这会儿许是还不到午饭时间的缘故,人不多呢。慕云仙看老板娘伺候了她们这桌就围着围裙坐在头桌摘菜,有心打听打听这里的情况就攀谈了起来。“婶子,你家菜味儿不错啊,尤其这鱼真好吃啊,是不是招牌菜!”老板娘自然火眼金睛,她这一说话,就听出来了,这是个丫头,看这小姑娘比家里大人还会唠嗑就聊了起来,“小姑娘抬举拉,招牌不假,味道么说心里话,赶不上人家呦,一看你们就是外来的不识得这里情况,我这也就小打小闹,因着价钱还算实惠,做点穷苦人生意,要说味道,谁都得提一句‘仙厨酒楼’,那是真厉害,没法比呦!”旁边车把式一愣,偷偷细细端量了一番慕云仙,一路上他也没太在意这少年,不过没寻思居然是个姑娘家,心下不禁暗暗啧舌,一个姑娘家胆子也够大的,这就自己出来了?慕云仙这会儿心思都在菜上呢,也没管车把式啥反应。同行是冤家,这老板娘居然当着他们的面就夸别人家,这可有意思了,“哦?真这么厉害?”“哎呦,啧啧啧,谁叫人家是传家几百年的老字号呢,那传下来的菜谱子都不知道多厚一本,不管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没有人家不会料理的,那是真叫我们这些同行又艳羡又恨那!”这老板娘是真能唠嗑,连比划带说,很是羡慕嫉妒恨的表情,但也实诚,大大方方的承认自己不如人家,反倒让人生了好感。“婶子就冲您这为人,您这店生意也必定差不了!”话匣子打开了老板娘便就又问了,“你们这是爷俩啊还是咋的,马上过年了咋还往外跑,打哪来啊?投亲靠友啊还是跑买卖啊?”看着婶子一副热心肠的模样,小姑娘就说了,“不瞒婶子,这是我叔,来送我的,我家本也是做买卖的,奈何做不下去了,日子不好过,我还有弟弟,不想我爹太累就自己出来了,我喜欢厨艺,就想出来学点手艺,过些年回去开个饭庄啥的,我爹养我弟弟自己也轻松些。”老板娘简直吃了一惊,菜都不摘了,转过身从头到脚打量一遍,“这孩子多大啊,这么闯荡呢,难为你这么孝顺,啧啧,亏得你爹娘怎么舍得大年下的放你出来遭罪!穷人孩子当家早啊!”几百里外,某个生意做的好好的却被闺女诅咒的人狂打喷嚏,“唉,定是闺女念叨我了,个野丫头,还有点良心,也不知道一杆子蹽哪去了,官府能不能打听着下落!”

话说这老板娘看这姑娘明眸皓齿的,又身材高挑,年纪不大却透着机灵爽快,倒是个混江湖的苗子,尤其那双骨碌碌的大眼睛,锃亮,于是便好心提醒道:“你要是真打算学艺,就卯足了劲儿往仙厨酒楼钻,别的地方别寻思,要是能去那比哪儿都强,学个皮毛回乡生活都够了。就是有一样,也真不好进,轻易不招人,学徒更没门,那都是可着人家族里三亲六顾先挑的,断没有收外人当学徒的理儿,你呀,自己想想招吧!”“哦,这样啊,那今天这顿饭我可是吃对了,从婶子这儿知道这么多,回头我就去试试去,要真进去了,可得感谢婶子给指路呢!”打听了些有用的,慕云仙决定留在这扎根了,给篓子里的小吃货买了些口粮,找了个客栈要了两间普通的客房就歇下了。

第二天一大早最后请车把式吃了顿早饭,又给了厚厚的车资就把人打发走了,这人是真老实,不问不吱声那伙的,不过一路亏得人家给壮胆,大年下多给几两也应当。这边她和老虎也吃好了,把小家伙放篓子里就出去了,打听着就到了“仙厨酒楼”,这位置也太好找了,十字路口上,漂漂亮亮的两层楼,勒大的牌匾大老远就能看到。上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慕云仙按捺住内心的冲动,琢磨着暂时不宜出兵,万一秃噜了可就没机会了。索性以不变应万变,先蹲几日再说,慕云仙就近找了个客栈,便安心住了下来。每天白日里就在这附近转转悠悠,东打听西问问,吃饭喝水买东西,冻得哆哆嗦嗦的也不会客栈,闹得附近的这家粮铺老板都以为她不是好人了,要不是看她年纪还小估计早报官了!

转了三天,人冻的抗不了,却依然没啥头绪,正犯愁要不要毛遂自荐正面硬刚呢,机会自己送上门了。这天晌午慕云仙在马路对面抱着篓子撸老虎呢,就听对面传来了喝骂声,“你个不成器的,多好的机会啊,不能上点心那,啊!你这样我在管事那还有脸吗?这过年了订桌的本就多,老天赏脸,空了这么个缺,你不说占住了还把我卖了,啊!我这一时上哪找个打下手的去,你也甭想再进来了,滚吧,回家去,自个儿跟你爹说咋回事,可不是我这做叔的没拉巴你!滚吧!滚!”骂人这位的四十来岁的样子,一身短打戴着围裙和套袖,头戴深褐色的方头巾,这该是大厨的打扮无疑了。被推搡走的是个十六七的小子,一身短打裹着方巾,一副店小二的架势。被骂那么惨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挠挠头转身晃悠走了。“朽木不可雕也!”这男子又恨恨的骂了一句就背着手唉声叹气地原地转圈,俨然很急的样子,慕云仙眼睛噌就亮了,机会来喽!赶忙把小老虎放篓子用衣物盖好,拎着篓子就跑了过去,恭恭敬敬施了一礼,这才问道:“敢问伯伯,可是需要灶上打下手的伙计?还是跑堂的?您老看我成不?”这伯伯从头到脚把她瞄一遍,“是个姑娘?个姑娘家会干啥,后厨的活你干不了,别添乱了,快走吧。”说着背着手就要往回走,“哎哎哎,伯听我说,我十二了,自八岁起就自己做饭吃,灶上的活我都会,您老细看看,我长得高,力气也有,只要您不让我抗麻包,保证没问题!银钱更好说,您说给一个大子儿我肯定不要俩,管吃管住就成!”这人直接被她逗笑了,“小丫头人儿不大口气不小,嘶,我确实急用人,灶上打下手,专给我一个人帮厨,能行吗你?”慕云仙想,行不行都得行啊,小胸脯子一拍:“没问题!”“啧,看着像机灵样,就是岁数真小了点,得,那就先这么着吧,一时我也是确实没合适人了,先用你两天看看,走吧,见管事去!”

于是领着她进了后院,见了一个五十来岁的冯管事,个人情况又说了一遍,二人对她如此自强自立倒是很赞赏,反正打的主意是先应急用着看,行不行的再说,于是慕云仙就这样狗屎运地过关上工了。

管事在后院给她安置了一间小屋,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倒也够她生活所需了。每日她去前楼上工,老虎自己留在屋里,一开始它明显不爱呆,慕云仙就吓唬它,“你要往外跑也行,丢了我不管,我现在还试用着呢,这几天除了吃住一个钱都没有呢,忙起来也顾不上你,你要是丢了我是不去找的,谁要是给你抱走了,抽筋扒皮啥的我也没辙,好赖你自己看着办!”得亏这货通人性,聪明,知道好赖,只要别缺了吃喝也就自己在屋里玩耍了。

小姑娘吃苦耐劳,人又灵透嘴又甜,趁着过年这几日忙的功夫,把后厨二十几号人全部拿下,顺利过关!七天后,管事正式给她定了身份,跟着那日的蔡大厨打下手,包吃住,一个月三百大钱。慕云仙很满意,好歹有着落了,钱多少一时倒也无所谓,她自己家底厚着呢,不败家五年八年也过的下去!

不知道是她人缘好还是这里人好,反正她过的还是很舒服的,除了忙点儿累点儿没别的糟心事,只除了小老虎的身份没彻底曝光,大家影影绰绰知道她养了个猫。因为每日她都四处给那货搜刮好吃的,可见喜欢的紧。转眼年也过了,忙碌的日子也暂时告一段落,在她坚持不懈的努力下,她自觉已经偷学了不少高招。因着要偷艺,慕云仙每日里竖着耳朵睁着眼睛四处乱窜,哪个面点师傅偷放了什么东西在面里,哪位掌勺勾了什么欠来腌鱼,诸如此类可是知道了不少,慕云仙晚上抱着老虎暗暗偷笑,“再来个三年五载,差不多够开个小饭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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