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风晚轻轻蹭了蹭归林的鼻尖,轻声道:“宫中不止有您一位掌印,可合我心意的,单您一个。”
归林猛地绷紧了筋骨,高风晚与他共处方寸间,叫他总是心头火烧。
他有正事要与高风晚说,不想被昏沉春意搅了尚且清明的头脑,归林撤开身子,一本正经道:“我已经与林宫正说过了,明儿早上你就去宫正司报到。”
高风晚缓缓坐直了,道:“这不合规矩,陛下未有旨意,我怎好擅离职守?”
“你想要名正言顺,可宫中多得是先斩后奏。”归林本就眉压眼,现下拧紧了眉毛,眉眼更聚拢到一处,显得凶狠,“莫要得陇望蜀了。”
“是。”高风晚故作担忧道,“我是担忧事发仓促,我的活儿没人接管。”
归林轻嗤道:“司酝司离了你,还转不了了?宫中最不缺人,少拿这虚头巴脑的搪塞我。”
“掌印明鉴呐。”高风晚将归林的手指包在掌心,“我办差时谨小慎微惯了,您莫怪。”
归林看着高风晚颤动的睫毛,不由得心软了,他清清嗓子道:“陛下的旨意,你不要想了,不过胡贵妃那边,倒可以借着她生辰,给你寻个由头。”
“多谢掌印。”高风晚漾出一个真诚的笑,她没想到归林这么好说话,胡贵妃若能下令,无疑是对她的意外之喜。
高风晚本就是逼上一逼,旨意能得便得,不得也没事。很多事物都是稀里糊涂的,归根结底只要有人肯扶上一把,即便不清楚明白,也睁一眼闭一眼地过去了。
“他与你说了什么?”归林关心着曹留的行动,也猜疑着眼前的高风晚,“你别撒谎。”
高风晚没有撒谎的理由,坦白道:“他要我为他所用,还提起了您,问您开了什么条件。”
归林捏住高风晚的脸颊:“我开了什么条件?嗯?”
“开了以身相许!”高风晚嗔道:“好多疑啊掌印,您肯定都派人一直听着的,怎么还要我重复啊?”
“事发突然,我的人没来得及接近,只看见你被带进去。”归林说的是实话,不过也有他的授意,没必要为了高风晚,暴露了司礼监的内线。
高风晚声音发闷:“我知道的,为了我,不值得调用您的人保证我的安全嘛。”
归林默认了,不错珠地盯着高风晚:“为什么不答应他?”
高风晚认真道:“没有您的提携,他根本看不到我。”
这是高风晚的真心话,曹留是极势利且自负的,哪里会将眼睛放在一个女官身上?纵是归林,没有那夜偶遇,她也根本无法接近他。
见风使舵有时是保命之举,但面对多疑者,背叛后的投奔是巨大的隐患。一时风光的多,秋后算账的更多。
“掌印,我选定了就不会变。”
“这么自信?”
高风晚双手按住归林的大腿,她扬起脸,平常情绪平和的人,冷不丁这么一撒娇,效果极佳。
“此自信非彼自信,对于掌印,我自然信心十足。”高风晚加重了想强调的字的读音。
归林抬起手,想摸一摸她的脸,怕太亲昵,只用指节刮了刮她的颧骨:“我都不知道,你还善于卖乖。”
“掌印慢慢都会知道的。”高风晚表忠心道,“无论是发生过的,还是将发生的。”
归林还是没忍住,轻轻抚上她的脸:“最好别是哄我玩。”
“怎会呢?”高风晚蹭了蹭他的掌心,“掌印想问什么,我知无不言。”
归林想问问她自己的事情,但总怕问得深了,又增添距离,干脆只谈公事。归林扶正了高风晚,问道:“高风晚,说说你对今日之事的看法。”
“贵妃惯爱养鸟吗?鹦鹉其实危险,太爱学舌。”高风晚随口一提似的,“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归林一点就透,心中感慨司礼监的手伸得太长,连皇帝都要把握。可转念一想,东厂不就是干这个的吗?情报部门的人无孔不入,背后真正的主子都要认不清了。
“万岁爷。”归林停顿一下,还是将话咽回肚子里,他不该有倾诉欲,“自有决断,你莫管了。”
“是。”
正事就算是告一段落,归林不作声,不知道是不是在出神。高风晚有点困意上涌,但不方便驱赶归林,只能硬忍着困意作陪。
老话说灯下出美人,烛火跳动,阴影投在她的睫毛下,叫她比白日里更具备韵味。
归林的好话是得不到好说的,他的经历决定他的行为举止。就像是现在,明明是他被高风晚的五官锁住了视线,他偏偏怪到对方头上:“上差也要涂抹这么多粉墨?”
归林用指腹去擦高风晚的嘴唇,可高风晚嘴上什么都没抹,便也带不下颜色。
他的手空落落的,想要握住些什么。他冰冷的手缓慢下滑,灵活地穿过衣摆,像是一条蛇在找寻温暖黑暗的巢穴。
高风晚胸前一阵凉意,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对上归林赤红的眼。
归林鬓角发了一层薄汗,熟悉的感觉又来了,他有着不同寻常的亢奋,笑容意气风发。他发了讪,说出来的话已经不可控:“今晚我留下,好不好?”
高风晚仔细分辨着他的神色,是对她的试探么?话似乎是正常的,可细微处总有着错乱之感。她琢磨着,应道:“好,可您明儿不用早起么?打这儿到......”
养心殿三字没说完,人就换了个坐着的地儿,归林力大无比,轻松将她放在了自己的腿上:“大不了找先生告假,少读一天圣贤,有什么了不起?”
高风晚更觉察怪异:“掌印,怎么了?”
他恍惚着飘飘然,掌印与他隐约是有些关联的,可是模模糊糊,并不真切:“掌印是谁?”
高风晚想起归林自己说自己有病的话茬儿,莫不是在这发病了吧?高风晚顾不得礼节,去翻找归林腰上坠着的荷包中,是否有药丸。
归林捏住她的手,专注地看着她,就像要将她吞吃入腹:“找什么呢?”
“我是谁?你还记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