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施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自己会在一天内见到这人两次的。
“喂,站住,你这个胡乱捣鬼的妮子!”
半个时辰前,在她说完“夫人根本没病”那一句话之后,整个屋子都陷入了一种突兀的安静的氛围之中。就连互相瞪视、急头白脸的巫师和腰间挂葫芦的男人,都停下了两人暗暗的对立。
他们扭头,皆是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洛施。而那不可置信中,究竟是为了什么,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眼见着主子的脸色不济,管家立刻站出来责问实话实说的洛施:“小姑娘,你说这话可是要负责任的。你可是看仔细了?”
年轻的道士则是不屑的嗤了一声,话里话外皆是对洛施唱反调的不满:“我们相看夫人之时,你可是一眼都没有看过。单凭你的一面之词,就能推翻我师父,还有另二位大师的结论吗?”
挂着酒葫芦的男人充当气氛组似的又附和着笑了几声。
徐太傅眉头紧皱,却是定定看向洛施:“这位姑娘,你既是自告奋勇,随着告示来到我府上,自是有些本事,我不会怀疑你。但你妄下定论,言之凿凿的说我娘子无碍,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没病,难道还会是她装病,且躲过了这么多妙手神医的诊治吗?”
洛施一针见血的指出:“这么多神医给夫人诊治,都道难以觉察出病因。这些,大人不是都清清楚楚的知晓吗?”
眼看就要暴怒的徐太傅微怔,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是啊,他只道那些人是庸医,可如若,那些妙手确实是给出了正确结果呢?
静谧的空间里,已然被指摘装病的徐夫人突的咳了一声,堪堪拉回了徐太傅的思绪。
老道高深莫测的捋了捋白花花的长须,“大人,大夫虽能治身体之症,可被邪祟侵扰的身体是检查不出来什么毛病的。”
见洛施面露嘲讽、又要开口,他快速接上一句:“就算是有问题,平常的大夫根本检查不出来。”
洛施确实是要反驳他上一句话的,有些怨鬼附身,其目的就是搞垮那人的身体,但表征通常是不显的,只有在奄奄一息时,才能辨出一二。
算起来,这故作高深的老道还算是会审时度势、自圆其说。
老道的一番话让徐太傅又陷入了沉思,他不想怀疑自家娘子,只能狐疑的凝视着洛施。
洛施还要再说,老道重重哼了一声:“大人,老夫今日便会做法事来为夫人驱赶那作恶多端的邪祟,等到那时,便可分辨出那初出茅庐的小姑娘说话的真假了。”
洛施阴阳怪气的笑了笑:“这能辨出什么?夫人在法事之后身体恢复健康,与今日全然无碍之景可是一模一样的。”
她咄咄逼人的小脸上显露出好奇之色,“难道,这位大师能通鬼神,让那附身于夫人的怨鬼在青天白日里现身?哦,不对,是在坠坠黑夜里。”
徐太傅审视的目光转向老道士,只见他傲然道:“当然可以。”
他直视洛施,“老夫今夜,会让那鬼魂无所遁形。”又扭头看向脊背挺直的徐太傅,“由此,还大人一个身体康泰的夫人。”
“咳咳……”徐夫人骤然开始剧烈的咳嗽,一直站在近前的侍女心疼的上前用手帕掩着,又小声啜泣起来:“夫人,您可真是命苦啊,饱受病痛的折磨,如今好不容易查出是邪祟入体的病因,可算是熬出头了,却被一些心肠歹毒、不学无术尽想着出风头的小人凭白攀扯。奴婢真是心疼您啊!”
“啊……是黑血!”侍女哭诉着,拿起手帕一看,那绣花的手帕上已经沾了血污,映在鲜艳的针线上更加刺目惊心。
听罢,徐太傅什么都不想了,他拨开人群,心疼的抱住徐夫人,坚定的握着她的手道:“寒腊、寒腊,你放心,我一定会治好你的……你今晚就能好全了,大师一定能治好你的。”
真是个痴情的人。洛施冷眼旁观,客观的给出评价:却不是个聪明人。
徐太傅安抚着徐夫人,他偏向哪边的结果,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了。
管家偏在此时突然没了眼力见似的,火上浇油道:“老爷,这姑娘……?”
徐太傅癫狂道:“把她赶出去!把这个满口胡言的人给我赶出府去!”
洛施本就打算要走,点了自己名也像是没事人似的,但她向外走的动作,仿若真是印证了她就是见事情败露,正打算逃窜。
洛施安静走出屋子,管家又指挥着几个家丁,下巴朝她的方向点了点,言辞激烈:“老爷有令,给她几棍子,赶出府去。”
洛施退后几步,来不及思索徐太傅和管家所说的命令的不同,只能凭着自小被师父练出来的敏捷性,趁着家丁没有反应过来,拔腿就逃之夭夭。
听从吩咐、刚想抄家伙的家丁们讷讷:“管家,我们还去赶吗?”
管家:“……”人都跑了,还能赶吗?!
洛施跑是跑了,但她是个好欺负的人吗?
她前脚刚夸了徐太傅慧眼独到,后脚他就不明是非,对她动起手来,她断然是气不过的。
于是,她窜到市集上,点了两串炮仗送回徐宅。
炮仗落在后院里,徐夫人被折腾得够呛,一个劲儿的喊着犯了心悸。洛施是好不容易爬了高墙送进去的,干脆又坐在屋檐上咯咯笑着看热闹,又嫌不够,特地换到长廊处。
待到徐太傅缓过神来,管家有了经验,一声令下,成群的人将洛施围住,没给她再像个猴子一样上蹿下跳的机会。
于是……
“站住!你这个胆敢在我们府上捣乱的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