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拓这个小人精,仗着身形小就不住地往前面钻,薛琬怕他走丢,只能紧紧抓着他一边被人撞来撞去一边跟着往前去。白黎自然也是紧跟在后,微微皱起了眉头,这样喧哗的场景他的确不是很喜欢。
赶到了前面,白黎薛琬这才看真切。那舞女此刻正单脚站立在一根高高的柱子上,腰肢纤细,整个人如水蛇一般灵巧。这舞女一边跳还一边旋着身子,但始终稳稳当当地站住了。她腰间坠着一排小铃铛,随着她身形的动作而发出一阵阵甚为悦耳的声响。
她那衣服上艳红的长长的披帛几乎从她身上直垂到地上,这舞女突然一跃而下,那披帛随之舞动起来。如一道从西山上夺下来的残霞,晃住了每个看客的双眼。
这轻薄的披帛在空中飘了一会儿才落下来,随后那舞女转身,薛琬看清她的打扮,头上束着一个各色玛瑙制成的精致发冠,头发编成一个个细辫,红色的纱巾半遮着脸,只露出一双明亮的泛着青色的眼睛。
薛琬与那眼睛对上,觉得脑袋里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竟有些心神不定。
元拓一味拍手,跟着周围那些人叫好。
是故两个人没有觉察到,身后的白黎脸色变了又变,脚步甚至已经开始往后退。
这时台子一角站着的一个老者拿着托盘出来,站在看客面前。“小人远道而来,今日到奉陵想讨个彩头,各位看官都请捧个场。”
那托盘在站在最前面的几个人眼前过了一圈,各个人都拿了些铜钱放了进去。薛琬给了元拓一锭碎银,让他放过去,那老者顿时眉开眼笑看了他们母子二人一眼,“多谢小公子,多谢夫人!”
白黎本已退到外面一些,但那托盘依旧找上了他。“公子?能否打赏一二?”那老者笑着,对他说。白黎稳了稳心神,从袖中掏出钱袋,放了一整锭银子过去。如此大方,周围人都惊呼一声。
“公子好大方呀!”开口的是那台上的舞女,声如清铃。她迈着轻巧的舞步走过来,瞧着白黎,“公子这样大方,便上台来,小女可单独为公子一舞,算作回报,如何?”
这眼睛带着春色,看得人要化了,周围的人都发出感叹声。但他们看见白黎的长相,也就不奇怪为何这舞女会选上他。
“姑娘客气了,不用。”他说着就要离开。
白黎胳膊被舞女的手抓住,那舞女还看了一旁的众人道:“小女来此讨生活不容易,公子可不能这样不给面子啊。
众人起哄道:“上去啊,快去啊!你小子有艳福了啊!”
白黎的声音沉了几分,“姑娘,自重。”
舞女的眼中闪出一抹异样神色,似是戾气,又转瞬而逝化作妩媚。“看来公子有别的事情要忙啊。”
“我这舍弟见了女子就害羞,姑娘别难为他了,不如陪陪我。”薛琬又取了一锭银子,准确地丢在一旁老者托着的托盘上。
舞女的眼睛里荡漾出一层笑意,“是嘛,可我看他和你这个倾国倾城的姐姐待了这么久,也没怎么样啊。”
“姑娘,别打趣他了。”薛琬含着笑意,语气却含着警告。
“好。”舞女也见好就收,“这位姐姐会什么舞,小女可以作陪。”
“姑娘既是西戎人,那就西戎的《神女》,如何?”
“姐姐竟然会《神女》?在哪里学的?”那女子问道,对于薛琬说她是西戎人没有否认,也未做任何表示。
“这不重要吧。”薛琬道,轻轻跃上了台子。
“当然不重要。”舞女随着她跃上去,落在她身后,一手扯了她的发簪,薛琬长发尽散。
薛琬看着她,那女子手里拿着她的发簪把玩,“姐姐长得这样好看,不加修饰才能更显得风情一些。还有这个!”
她脱下身上红纱外衣,抛给薛琬,薛琬接住,那红衣顺势已披在自己身上。
除了外衣的舞女白如莲藕的双臂袒露在外,整个上身被衣物紧裹,但却不是单薄的不像话
话,想来是舞女长时练舞的缘故,那手臂也是细瘦但有力的很,这样的打扮比刚刚更是魅人。
而比起这舞女的精致打扮,薛琬今日出门虽未上多少妆容,但毕竟底子在那里,这惹人迷离的长发和红衫在身让她一点都不输那舞女。
《神女》是西戎国女子都会跳的祝祷之舞,不论何时何地,若是喜庆之日便可舞上一段。虽说人人都会,但跳的自然有高低优劣之分,双人起舞这比较就更为强烈。
薛琬其实没有学过舞艺,只是自小练武身子比平常人自然灵活许多。她按着《神女》的舞式,也并无出差错。
只是那舞女似是不喜欢这样循规蹈矩的《神女》,她绕着薛琬打转,似是在邀请,薛琬顺势接了她伸的手,两道身影便连在一起。
台下看客的眼睛都快看直了,薛琬与舞女平分秋色,如今不分彼此更是一幅别样的人间盛景。看惯一枝独秀,或是群女争芳,这两个人虽是第一次一起舞《神女》,但因技艺高超于是契合无比。不仅仅是绝艳,还有一些朦胧的异样的感觉。
两人面对面时,透过她的面纱,薛琬看到舞女的整张脸。虽说是不甚熟悉的异域长相,但绝对算得上是人间绝色。她的美色带着一股狠厉和邪魅,让人有些望而却步。
一舞作罢之前,那舞女突然靠近在她耳边说了一句,“我竟不知道,姐姐跳舞也跳的这么好。”
说罢她一个旋身,右手放在胸前弯腰盈盈对薛琬施了一礼,这是西戎的礼数。
薛琬的神色多了几分凌厉,她盯着那舞女,刚想去问几句话,听得台下元拓喊起来:“娘亲!白舅舅不见了!”
一回头的功夫,不见了舞女的身影,耍百戏的其他人都已在收拾东西,杂乱的人群开始四散而去。她奔下台去拉住了元拓,四下张望,的确不见了白黎的影子。
“没事,我们先回去。”她一把扯了那红色的外衣,想了想还是留下带了回去。
今日之事的确奇怪,单是那女子的话就可以知道她之前就认识自己。可是薛琬毫无印象,这才是最让她担忧的。她是谁,进奉陵来,是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