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音师太将刘玉娥搀扶起来后缓缓说道:“几天前我神游太虚时遇见了观世音菩萨,我询问菩萨,如何才能让你冤屈昭雪,菩萨送给我四句偈语:低头从灶养,重狱底灰。闺房联二美,此去莫徘徊。菩萨其实早就帮你安排好了一切,你现在赶紧抱着孩子回到周家,记住任凭他们如何赶你,羞辱你都不要离开,只要留在周家机缘一到真正自然就会明了。”
刘玉娥闻言心中大喜,连忙叩谢惠音师太后便抱着孩子赶往周家。刘玉娥抱着孩子来到周家门前,此刻周家大院里面喜气洋洋,前来祝贺与喝喜酒的亲朋好友见到大喜的日子刘玉娥这位前妻竟然不合时宜地抱着孩子前来,众人纷纷围了上去看热闹。
周大福夫妻二人见到亲朋好友都在指指点点,原本已经被遗忘的丑事再次被提起气得二人直跺脚,周夫人更是冲上前指着刘玉娥的鼻子怒骂道:“你个不知廉耻的荡妇怎么还有脸来这里,快点给我滚。”骂完还觉得不够解气上前又打了她好几个耳光,可就是这样刘玉娥依旧不肯离开。
周夫人见状跑到厨房里面取了把菜刀出来扬言,要是刘玉娥再不离开就一刀剁了她,可刘玉娥不为所动仍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随后又让家丁手持短棍连轰带打地撵她,尽管已经被打的头破血流可刘玉娥好似抱了必死的决心就是不肯离开。
周大福夫妻面对如此倔强的刘玉娥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无奈地问道:“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是想要银子还是什么,赶紧给个痛快话?”
刘玉娥对着曾经的公婆跪下连磕三个响头,抽泣地说道:“如今我已无家可归,只求你们能够收留我哪怕为奴为婢都行,我不要钱只求有口饭吃,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让我干什么都行,如果我做的不好你们再赶我离开,到时候玉娥绝对不会有一句怨言。”
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虽说周庆虎始终认为刘玉娥给自己带了绿帽子,可现在见她头破血流地磕头哀求的样子实在于心不忍,于是他站了出来劝说道:“爹娘,她虽然不贞不洁,可现在这个样子也实在太可怜,不如就让她留下来吧!大不了就当家里多养个打杂的丫鬟好了。”
今天是儿子大喜的日子周大福夫妻想着赶紧解决眼前的麻烦,不得已只好勉强点头答应下来,但是只允许她睡在厨房,不得擅自进入周庆虎夫妻的房间,如果发现对新娘子冬梅有半点不敬就立马赶出周府。
刘玉娥得知自己可以留下心中大喜,对于他们提出的条件一一答应下来。
就这样刘玉娥顺利地留在了周家,带着儿子睡在厨房里面的一个狭小的房间里,每天干的都是府里无人愿意做的最脏最累的活,就连昔日的丫鬟和仆人都欺负她,时不时就将自己的活丢给她做,对于这一切刘玉娥没有任何怨言并且尽心尽力地做好每一件事。
她管昔日的公公叫老爷,管昔日的婆婆叫老夫人,就连冬梅这位新娘子她都会恭恭敬敬地喊上一声夫人,见到周庆虎更是立马躲得远远的,从来不会踏出周府大门一步。
刚开始的时候,周老夫人还经常刻意使唤玉娥干这干那,不让她有一点休息的时候,后来见她任劳任怨没有任何怨言,再加上老夫人本来就不是尖酸刻薄之人,慢慢地也就于心不忍了,对她也不再像刚开始那样苛刻。
对于刘玉娥之前的事情冬梅也从外人嘴里知道了七七八八,心地善良的她见刘玉娥和孩子实在可怜,便经常偷偷地给她和孩子拿些吃的和用的东西,并且还会尊称一声姐姐,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着。
时间就如白驹过隙,一转眼就过去了一年多,这天恰逢周大福五十大寿,周庆虎作为儿子不仅请了城中最好的戏班,而且还特意准备了流水席宴请街坊邻里和前来祝贺的亲朋好友。
大家送来很多贺礼,就连白云庵的惠音师太也派弟子送来一份贺礼,惠音师太在方圆百里那可是德高望重的人物,周大福见师太都送来贺礼便连忙打开一看,谁曾想竟然不是寿礼,而是专门祝贺新生儿出生时用的喜面。大家见状哄堂大笑,都说惠音师太和那个算命先生一样荒唐可笑。
寿宴开始,台上的戏班卖力地唱戏,台下的宾客举杯畅饮,就在大家推杯换盏不亦乐乎之时,忽然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原本嘈杂的现场顿时安静下来。就在众人面面相觑疑惑不解之时,正在厨房里面干活的丫鬟神情慌张地突然跑了出来,朝着周大福喊道:“老爷夫人大事不好了,你们快点过来看看吧!刘玉娥又生了一个男孩!”
在场的宾客听到这话顿时目瞪口呆,纷纷转头看向周大福两口子。周老夫人顿时勃然大怒急赤白脸地冲到刘玉娥所住的小屋,指着她就破口大骂道:“你这个不知廉耻的淫娃荡妇,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上次你七月生子害得我刘家颜面扫地,如今又在老爷的寿宴上再次生下孽种,我看你就是存心来玷污我家名声的!”
面对周老夫人恶毒的辱骂,刘玉娥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哈哈大笑起来,对着周老夫人恭敬说道:“还请婆婆不要生气,我今天总算是沉冤得雪了。你们快去将周庆虎叫来,我连着给他生了两个儿子,快点让他来看看孩子吧!”
就在这时周庆虎正好闻讯赶来,刘玉娥一把将他从人群中拽了出来,抽泣地说道:“自从我这次回来,受了多少苦,挨了多少罪我就不说了。我想你也知道,自从我再次回到周家就再也没有踏出府门一步,也没有跟任何男子说过话。正月十五那天,你突然跑过来找我,当时我没有理你,当天晚上你喝的酩酊大醉又过来寻我,说是想我,就在这张草榻上和我行了夫妻之礼。
现在中秋节刚刚过去不久,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七个月了,我又生了一个儿子,这个孩子你还能说不是你亲生的吗?”说完便转身看向周大福夫妇继续说道:“您们二老要是不相信,这是我当时从他头上摘下的柳花,这就是证据。”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枝早已干枯的柳花。
原来在当地有个风俗,那就是正月十五这天无论男女头上都要佩戴柳花,女子一般是用五色线缠绕柳花,因此每个人做的几乎都不一样,于是这枚柳花就可以作为那天晚上最有利的证据。
当事人周庆虎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周大福询问道:“儿子,她说的可都是真的!”周庆虎只好点头承认。七月生子本就稀奇,而且还是连续生了两个都是怀胎七月,这让在场所有人听的都是目瞪口呆,啧啧称奇。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左右,一名仆人急冲冲地跑进来禀告,说是刘玉娥的爹娘来了。周大福父子刚想出门迎接,刘有田夫妇已经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大步来到刘玉娥所住的简陋小屋,抱着面容憔悴的女儿嚎啕大哭。
刘母抱着女儿哭喊道:“我苦命的女儿啊,苍天有眼,终于让你等到沉冤得雪了!”
刘有田夫妇不顾众人阻拦冲上前就要找周大福一家好好理论一下,在这件事上周庆虎自知理亏因此不敢争辩,面对刘有田夫妇挥来的拳脚他只能默默忍受不敢躲闪不一会儿就被打得鼻青脸肿,就连周大福也被结结实实打了好几下,在场宾客也都不敢上前阻拦。
刘有田指着周家父子怒吼道:“我女儿这一年里受过多少苦,忍受多大的委屈你们知道吗?今日之事老夫绝对不会善罢甘休,我现在就去衙门状告你们周家污蔑我女儿清白,让县太爷给评评理。”
亲友们见他要去衙门纷纷上前劝解,刘母指着前来劝解的众人喊道:“你们一个个现在装什么好人,当初我女儿被他们一家冤枉赶出家门的时候,你们在那里?我女儿在周府做牛做马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出来说句话?现在见真相大白了却出来说这些不痛不痒的风凉话!”
亲友们被说得羞愧难当,纷纷退了下去。
当时作为亲家的王德发夫妇也在,王德发知道如果再这样继续闹下去的话,将来两家人的关系可就真的无法收场,于是他连忙站了出来说道:“玉娥没有做过对不起周家的事,而且一直忍辱含垢独自抚养着周家的孩子,这份忠贞节烈真的是感天动地,所以才会再次七月降子以证清白。刘老哥夫妇无疑就是想给女儿讨个公道,打几下出出气无可厚非,就算是告到衙门那也是理所应当,因为周家在这件事上做的的确不对。”
刘有田夫妇听到这话心里不禁升起一阵暖意。
王德发见刘有田夫妇原本横眉冷目的面孔渐渐缓和很多便继续说道:“可话又说话来了,你们两家毕竟也是亲家,如果真的闹到衙门将来你们让两个孩子该如何相处,这样对谁也没有好处。不如咱们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好好聊聊,想一个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如何?”
这时一旁的冬梅站了出来,先是向几位长辈逐一行礼后说道:“玉娥姐如今沉冤得雪,是苍天有眼,也是我们周家之福。虽说这件事我作为一个晚辈不该多嘴,但依我看,不如就让玉娥姐重新坐回正位,我心甘情愿做侧室。今日诸位长辈正好都在,不知道我这个办法如何?”
王德发闻言顿时就急了,连忙说道:“不行,这怎么能行呀!女儿你是不是傻,这样一来你岂不就变成小妾了,我不管,反正我不答应!”
见到父亲反对,冬梅上前挽住王德发的手臂说道:“爹,你可能有所不知,玉娥姐这一年多时间过得真的是太不容易了,你不知道可女儿却都看在眼里,如今姐姐沉冤得雪正室的位置本就应该是她的,你就成全女儿吧!”说完她便赶紧拉着周庆虎跪下磕头。
在场的众多亲朋好友也在一旁纷纷劝说道:“王员外,你一向德高望重,而且令千金说得也都在理,你就成全他们吧!再说了,只要他们以后能够生活幸福美满,侧室不侧室又能怎样!”
王德发沉思许久,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就见他突然仰天长叹道:“哎!!!没想到竟然真的被那个算命先生给说准了,可能这就是天意吧!既然我女儿都已经这么说了,我这个做父亲的还能说什么呀!只是不知道刘老哥还愿不愿意原谅周家,重新和他们在做亲家?”
众人见他已经答应,纷纷向他竖起了大拇哥,夸他心胸开阔有格局,然后齐齐看向刘有田夫妻二人。
刘有田夫妇这次上门兴师问罪就是想为女儿讨个公道,也顺便出出这一年多的恶气。如今女儿又给周庆虎生了一个儿子,总不能真的把他们夫妻拆散,让两个小家伙从小没爹吧!于是便顺坡下驴答应下来。
众人见事情已经圆满解决纷纷上前表示祝贺,就在众人沉浸在欢乐和喜悦当中时,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惠音师太是如何知道刘玉娥是今天产子,难不成她真的是神仙?众人想了很久都没有想明白。
几年之后,刘玉娥又生下了一个女儿,这个女儿可是她怀胎十月才生下来的,冬梅也先后生下一儿一女,经历过那件事后,刘玉娥和冬梅相处的就像亲姐妹一样,一大家子生活的幸福美满,周庆虎的几个儿子,有的读考取功名,有的则继承家业经商坐贾,周家在周庆虎的手里人丁兴旺,富甲一方,成为了宁阳县城中赫赫有名的大家族。刘玉娥为了感谢当年惠音师太的收留之恩,出资将白云庵重新翻修了一遍,并且还修建了数座佛塔,以报答当年恩情。
至于惠音师太是如何知晓这一切的,早已无人深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