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弄月后来知道,赵家父子在赵娴四岁时便被派去了北疆大营戍守边关,近年方归。赵娴九岁那年,其母因病而逝。
她幼时身体不好,曾被预言过养不过十岁,因此父兄虽远在北疆,内心一直牵挂着这女孩儿。赵夫人去世后,赵娴的身体反而渐渐好了起来,开始学些骑射武功,但也不过尔尔。
她在武学上算得上颇有天赋,性情也活泼,却因幼时总深居简出,在金陵城里的社交圈子并不大。周弄月也是她难得的朋友。
周弄月知道,那是个藏不住事的女孩子。她喜欢谁、讨厌谁,自己很难去遮掩。她曾经以为赵娴像洛袖,但洛袖的影子早就留在了两年前的逐阳宫里。眼前的东星阁主青衣黑袍、面容冷肃,那双曾经明媚如许的琉璃眼眸竟也多了几分不可捉摸。
周弄月觉得,现在的洛袖,大约是比赵娴更知世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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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袖知道从周弄月这里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来。周弄月若有私心,她们也不能将她怎么样,只是安若坚持要请她走这么一遭。
问询完毕,她道齐王妃慢走。周弄月却眨了眨眼,笑道:“洛阁主不送送我么?”
洛袖下意识看了一眼安若,后者却若无其事道:“你送齐王妃吧。我再去看看司璇的伤如何了。”
洛袖无法,只得亲自将周弄月送出鸾鸣宫。一路上两人慢慢地走,周弄月道:“许久未曾来拜会东方昭仪了。”
“师傅很忙。”
周弄月轻轻一笑:“是么,那真是不巧了。”
两人就这么一路无话。快到门口时,周弄月道:“我认识赵娴多年,她不是那种有心机的姑娘。你若因为私心嫉妒而随意怀疑他人,将脏水泼向无辜的人,我才真的会瞧不起你。”
洛袖停下步子。
“——我若说,我有证据呢?”
周弄月微蹙眉尖:“什么?”
她还要追问,洛袖却只是闭口不言。周弄月有些急了:“你和我说清楚!”
“待真相大白之日,宫中上下自会知晓。刚才的话,王妃就当没有听过。”
宫门外的辇轿已近在眼前。周弄月扯住洛袖的衣袖:“等等!”
“……怎么?”
周弄月凝望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不知为何你忽然要回青门来,也不知为何你这些日子这般待我。洛袖,究竟发生了什么,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我无权干涉你心里怎么想我,但是……就算是死也让我死个明白,好不好?”
洛袖同样凝视着她,目光泛起些微波澜,旋即又只是静静的。她缓慢地、却坚定地拨开了周弄月拉着她衣袖的手。
“长乐,”她说,“我只是不想再勉强自己,去为一个能在背后捅我刀子的人掏心掏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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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娴伤得凶险,但所幸洛袖在后面斩那刺客及时,那把刀并未进得很深,刺客就没了力气。在西辰阁派人悉心照料之下,赵娴的伤势渐渐康复,能够翻身活动了。
洛袖去看她的时候,赵娴已经能坐起来。她用肩膀靠在床头喝一碗气味浓郁的苦药,手边放着一卷未合上的。见洛袖来了,赵娴将剩下的半碗药一饮而尽,脸上竟丝毫看不出寻常千金喝药时的痛苦厌恶之色。